两人同时望去,走廊的光线随推门的动作漫入半室。来人臂弯搭着深靛蓝西装外套,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至小臂,露出腕间简约的皮质表带——比平日松了两扣,大约是怕动作时硌到谁。
那个曾黏着自己的孩童已然长成挺拔青年,祁千茗看得失神,真切体会到何为“男大十八变”。
见宋归进来,老余慌忙起身,仿佛对他心存忌惮,只对祁千茗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祁千茗尚未提醒他话未说完,老余已匆匆离去。
病房内只剩两人,祁千茗望着宋归如今的模样,尴尬地轻咳两声:“咳咳。”
宋归长腿迈开,几步便走到床边,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祁千茗望着他凑近的脸——五官如同精心雕琢,眉骨高挺近于凌厉,两道浓眉斜飞入鬓,尾端微微下压,似蓄势待发的弓。
眼窝深陷,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眼尾微扬,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审视,睫毛却短而密,落在眼下竟无半分柔和的阴影。
祁千茗才惊觉自己看得过久,讪讪笑道,急切地找话题缓解尴尬:“你变化真大……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宋归凝视着他,丝毫未觉尴尬,也似未察觉他的异样,反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避而不答他的问题。
祁千茗本就是随口一问,见他主动转移话题,连忙应道:“回来应聘了一份工作,想着回来看看,结果……”
他猛地抓住宋归的手:“祁卓衡呢?他在哪?老余说他欠了很多钱,你母亲呢?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失血过多,没抢救过来。”宋归盯着他的脸,神色难辨。
耳朵里在嗡嗡作响,声音还在继续,“她逃走了,去了国外。”宋归的声音淡淡的。
祁千茗的呼吸骤然紊乱,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吸入的空气全滞在喉咙,呼出时带着哽咽的颤音。他的手指猛地攥紧被单,指节泛白近乎透明,指腹下的布料被绞出深深的褶皱。
视线忽然模糊,宋归握住他的手,掌心干燥温暖,轻轻覆上他冰凉的指节,没有用力攥紧,只用拇指在他手背上缓缓摩挲两下,仿佛在安抚一片受惊的羽毛。
那动作仿佛在说:“没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祁千茗眼中带着一丝乞求,他实在想不通,曾经那般和睦的家庭,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宋归松开手,指尖在他手背上短暂停留半秒,留下些许余温。
“你回来住哪?”他没有看祁千茗的眼睛。
祁千茗声音轻淡:“不知道,打算明天找个房子。”
“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找。”宋归又道,“别再回那里了,已经封了。”
“谢谢你,宋归。”
宋归垂着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转瞬又归于暗沉。
两人沉默良久,祁千茗只觉眼皮沉重,渐渐坠入梦乡。
他梦见了陈今云和宋归刚到祁家的时候……
陈今云入住祁家别墅不久,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球服的少年抱着篮球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水珠,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的陌生人,眼中难掩震惊。他手按门把,正要关门离开,一个与他眉眼相似的男人开口道:“千茗,过来。”
少年没有应声,也未看一旁的年轻女人,径直走到祁卓衡面前。那漂亮女人并未动怒,只面带灿烂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