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庭一言贬,寒街刷碗工
腊月廿三,本该是灶君上天言好话的日子。凌霄殿里,却炸了锅。
“陛下明鉴!” 灶君张小年捧着奏折,脑门沁汗,声音却耿直,“北地路有冻死骨,江南朱门臭酒肉!更有贪官污吏,名为父母官,实为豺狼虎豹,啃得百姓骨血无存!小神句句属实,不敢欺天…”
玉帝的脸,沉得像雷暴前的天。龙案一拍,金盏乱跳:“住口!一派胡言!盛世承平,哪来这许多惨状?分明是你懈怠职守,怨谤天庭!来啊——”
张小年眼前一花,仙袍褪色,神印离体,一股巨力将他狠狠掼出南天门!耳边只余玉帝冰冷敕令:“…贬尔凡尘!何时助那‘徐记食肆’成天下第一楼,何时归位!”
……
寒风像刀子,刮过临安府瓦子巷。张小年缩在“徐记食肆”那扇漏风的破板门边,冻得牙齿打架。褪色的灶君袍裹在身上,像个不合时宜的笑话。食肆里,冷锅冷灶,一个食客也无。老板娘徐三刀正对着空米缸磨她那把豁了口的厚背刀,刀刃在石头上刮出刺耳声响,嘴里也没闲着:
“供香火?不如喂狗!狗啃骨头还知道摇尾巴!灶塌屋漏时,神仙在哪儿?在云头打盹儿呢吧!” 她越骂越气,手里刀光一闪,“哐当”一声,吓得张小年一哆嗦。
饥寒交迫,加上神体初贬的虚弱,张小年眼前一黑,软软栽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脑门正磕着半块碎砖。
“啧!晦气!” 徐三刀听见动静,提着刀出来。瞅见地上蜷着个人,穿着身怪模怪样的旧袍子,袍子上隐约的灶纹让她心头火起。她抬脚就想把人拨拉到旁边臭水沟去,可瞥见那人冻得发青的脸,又啐了一口:“算老娘倒霉!” 转身回屋,舀了半瓢刷锅的温水,兜头泼下!
“噗——咳咳!” 张小年被呛醒,茫然睁眼,正对上一张怒气冲冲却难掩清秀的脸,还有那柄明晃晃抵着自己鼻尖的菜刀!
“醒了?醒了就滚远点!别死我家门口添堵!” 徐三刀收刀,转身要走。
“等…等等!” 张小年挣扎着坐起,冻僵的舌头不听使唤,“我…我是灶君…张小年…奉旨…来助你…”
徐三刀脚步一顿,猛地回头,像看疯子一样上下打量他,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灶王爷?助我?就我这破棚子?”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歪斜的招牌,“看见没?徐记食肆!还天下第一楼?神仙也做起梦来了?”
她笑够了,眼神一冷,指着墙角堆积如山、沾满油垢的碗盘:“行!神仙是吧?想留下?成!先把这些祖宗伺候干净了!少一个豁口,碎一个边儿,扣你十天‘仙粮’!干不干?不干滚蛋!”
张小年看着那油腻腻的碗山,闻着那股混合着馊水和油腥的怪味,胃里一阵翻腾。他堂堂灶君,掌万家烟火,何时碰过这等污秽?可腹中雷鸣般的饥饿感和刺骨的寒风提醒着他:神仙落难,不如凡人。
“……干。”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2 仙法遇猪肠,毒舌炼凡心
徐记的厨房,成了张小年的修罗场。
他学着徐三刀的样子,挽起褪色的袍袖,露出白净却没什么力气的手腕,伸进冰冷刺骨、飘着油花的脏水里。指尖刚碰到一个豁口破碗的油泥,“滋溜”一下,碗像泥鳅般滑脱,“哐当”一声,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