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第一次踏入青山县政府大院时，正值初春。
院子里的老槐树抽出嫩芽，却掩不住这座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旧办公楼散发出的衰败气息。斑驳的墙皮，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还有那些从窗口探出头来打量他的好奇目光，都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李县长，欢迎欢迎！"一个四十出头、穿着深蓝色套装的女人快步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我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张丽，您叫我小张就行。"
李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握了握张丽伸过来的手。她的手很软，指甲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张主任客气了，以后工作还要多仰仗你。"
张丽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孩，约莫二十五六岁，扎着简单的马尾，白衬衫配黑色西裤，看起来干练利落。"这是王媛，去年刚考进来的公务员，暂时担任您的秘书工作。"
王媛微微鞠躬："李县长好。"她的声音清脆，眼神干净，与张丽那种世故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
李伟点点头，心里暗自盘算。从省城下派到这个偏远贫困县当县长，明面上是提拔，实则是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青山县是全省有名的贫困县，去年GDP全省垫底，基础设施落后，财政入不敷出。上级派他来，无非是看中他在省财政厅工作时积累的人脉和资源。
办公室在三楼，是前任县长用过的。张丽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已经打扫过了，但老房子通风不好。"她歉意地说，快步走过去推开窗户。
李伟环顾四周。办公室约二十平米，一张老式办公桌，皮椅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海绵。书柜里的文件摆放整齐，但显然很久没人动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几面锦旗，都是什么"扶贫先进""优秀干部"之类的称号。
"前任刘县长调到哪里去了？"李伟随口问道。
张丽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笑容："刘县长身体不好，提前退休了。"她顿了顿，"李县长，您先休息，我去安排一下您的住宿。王媛会带您熟悉一下环境。"
张丽离开后，王媛轻声说："李县长，我带您去看看各部门吧？"
走在吱呀作响的走廊上，李伟注意到不少办公室门都关着，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里面人影晃动，却听不到多少工作声响。
"平时都这么安静？"李伟问。
王媛犹豫了一下："上午一般没什么人。很多干部都...下乡去了。"
李伟心里冷笑。什么下乡，分明是懒政怠政。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记在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李伟逐渐摸清了青山县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县财政账上只剩不到五十万，却欠着教师三个月的工资；县医院设备陈旧，连一台像样的CT机都没有；最让他震惊的是，县城里竟然还有大片区域没有通自来水，居民靠打井取水。
周五的班子会议上，李伟直接抛出了这些问题。
"各位，我刚来不久，但看到的现状让我夜不能寐。"他环视一圈，注意到几个副局长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我想知道，前任班子到底做了什么？那些锦旗是怎么来的？"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最后是常务副县长赵建国打破了沉默："李县长，青山县基础差、底子薄，能维持现状已经很不容易了。刘县长在任时，确实争取到了一些项目资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