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
她走近一步,眼睛里像写了一个很小的字,“小心你的名字。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用它。”
六
我从孟雨珂那儿出来,电话就响了。是陆苔。他说:“我们抓到了许慕年。”
我赶到的时候,许慕年坐在审讯室,手指纠在一起像捏碎的纸。他承认是他设计了镜屋顶的维修走道那套“来去自如”的路线;承认是他配了二氧化碳和干粉;承认是他安装了拾音器和定时器;承认“P=NP”粉笔字是他写的,他觉得好玩。
“唐雪是你勒死的吗?”陆苔问。
他摇头:“没有。我只是把风的方向换了。”
“谁给你钱?”我问。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榆栖故事铺。”
“联系人是谁?”
“一个用数字做名字的人。3-9-9-7。他只在凌晨说话。”
“你知不知道光敏漆?”我问,“你知道镜面上的字怎么显出来吗?”
“我不知道。”他摇头,“那不是我做的。那是你们的故事。”
一个“我不知道”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耳朵里。我们看似抓到了“执行者”,他却对核心细节一无所知。这意味着还有一个人,甚至几个人,在他之上编排着这场剧。
“你为什么配合?”我问。
“因为我喜欢看到‘风按我的想法吹’的感觉。”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介于自惭与痛快之间的极薄的光,“以前项目里风不听我的。”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像一个空掉了灵魂的壳。他不再是“凶手”,他只是风里面的一截草,被人捏成了“匕首”的形状。
那一刻我想到另一个问题:我呢?我是不是也被人捏成了“匕首”的形状?我以为我在追凶,我是不是只是在挣扎地为上游的“调风者”提供“更精彩的剧情”?
晚上,我收到一段音频。来信人依然是“榆栖故事铺”。
“你会以为抓住了刀。但刀只是你的手形。”
落款:林致。
七
我决定不再等。我去找了清隧文化。写字楼的玻璃像高空的水面。前台礼貌地笑,说“陆总今天不在”。我说我等。她笑容里有一丝为难。我在旁边的咖啡区坐下,盯着那块大屏上滚动的图表:点击率、完读率、评论互动、日活。那些数字在动,像是心肌在收缩,又像一个庞大的肺在吸气、呼气。它们不看人。它们只看“风”。
一个小时后,一个女人出现在玻璃门后。她穿一身黑,头发梳得利落,眼神里没有多的东西。她就是陆眠。从她朝我走来的那五秒里,我明白了一个词——“风的源头”。她的嘴角向上略微扬起,是一种“不至不近”的弧度,像是常年在热度和风险之间踩着那根线练出来的。
“江先生。”她叫我的名字,像顺手按了一下一个按钮。
“陆总。”我点头。
她示意我进会议室。门关上,隔音板把我们的声音像水一样牢牢按住。她先开口:“你是最好的责编之一。我们一直注意你。你对节奏的嗅觉,尤其准。你知道哪个句子该在什么时候出现。”
“比如现在这个句子?”我抬眼,“‘我们一直注意你’——这不是安抚,是威胁。”
她笑:“你看,你很懂。”
“你杀了唐雪。”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