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院的邵医生死了。
死于一场堪称奇迹的手术。
产妇羊水栓塞,最后母女平安。
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时刻。
病人家属却连夜拉出了一条血红的条幅。
“无良医生,失德害人。”
他们面对镜头,哭天喊地,涕泗横流。
“绝后了绝后了,我老张家绝后了啊!”
“为赚钱恶意切除病人子宫,这种医生,真的丧尽天良啊!”
网络、论坛、街头巷尾。
关于邵医生失德的报道忽然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她用了三个月,向舆情平台申诉、向病人家属解释、向上级部门写术中材料。
然后用了一个普通的凌晨,做完第六场手术,独自走上天台,一跃而下。
结束了她光荣的一生。
两周后,周市六院的门前筑起一道由女人们组成的长墙。
“当恶魔可以被谅解,谁又能来再次救我于水火。”
“既然能从死神手里将我们带回的人又少了一个。”
“那我们将终止生育,直至所有女人都能决定自己生死而不被裹挟的那一天。”
1、
“莹莹啊,今天你自己吃饭啊,妈妈单位上有急事。”
三个月前,本该休班的我妈忽然从医院打来电话。
“好,别太辛苦。”
我随口一答。
作为医生的子女,这样的场景,我早已习惯。
“那个...你和芸芸在不在一起啊?”
我妈忽然问。
芸芸是我发小。
也是妈妈的同事兼领导,邵主任医师的女儿。
如果说我和我妈像钟表上的两根针,一天难见一次的话;
那芸芸和邵阿姨就像大禹和女娇,一年也难得有一次相聚的时候。
邵阿姨和我妈年纪相仿,职称却高我妈一头。
她是周市六院的妇产科主任。
这一路上代价无数,林芸和她少得不能再少的亲子时间,只算其中之一。
从业三十余年,接生婴儿三万次。
和林芸的独处次数,却寥寥无几。
“等等吧,等妈妈退休了,天天陪着芸芸。”
小时候的邵阿姨总是这样哄林芸。
但前几年,在邵阿姨再一次因为接手高危妊娠手术而鸽了她的十八岁生日宴之后。
林芸告诉我,对邵阿姨能抽出时间陪她这件事,她已经不抱期待了。
一个人吃饭这种事,她比我更熟。
...
我妈那边的声音很嘈杂。
“要是看见芸芸,记得把她带到家里一起吃饭”
“好。”
“这两天我和邵阿姨应该都不会回去,你们可以住一起。”
“好!”
挂了电话,我给林芸发去消息。
“芸芸,邵阿姨加班,来我家。”
想了想,又补充道。
“带换洗衣服。”
“就我们俩!”
2.
林芸带了一个大帆布包。
我俩一见面,就打开手机,从天黑玩到了天亮。
直到第二天下午,我妈依然没有回家,手机里也没有她的来电时,我才感到一丝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