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更新时间:2025-08-10 02:11:21

「三月十七,新灶落成了。她坐灶膛口看火,火星子映眼睛,亮亮的。笑了,眼睛弯弯。锅里的热汽腾到她脸前…样子像蒸笼里热热的发糕。」

心口像被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蒸笼里…热热的发糕?那是什么?她皱起眉,困惑压过了窥私的紧张。翻过一页。

「四月初二,风大,刮跑了晾的旧床单。我扎了小篮子挡风口边,放了两块饼…手笨,藤条篾子扎得不好看…可她拿的时候好像挺快。」字迹到这里顿了顿,墨水洇开一小团,下一行字显然迟疑了许久才狠狠落下:「指尖!指尖碰到了一点!她抓篮子边,我递篮子把儿,刚巧!…手抖,差点掉了。」墨水团更大更深了。

指尖碰到?

三丫猛地想起那天热烘烘的面饼和那个精致得过分的藤篮,想起自己饿得慌,匆忙接过来时,好像…是有一瞬间指尖撞上了什么硬硬的冰凉物事?原来…那是他的手?所以他那天才会像木头一样僵住,搓衣板都差点摔了?手抖?

一丝滚烫的细流毫无预兆地窜上三丫的脸颊和耳根。她甩甩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急迫,翻到了最新的那页:

「今日她又靠过来了!离得…好近。想看我用刨子。新刨的榉木板料油润,她肯定喜欢…可她一说话!那声音就在耳朵边上!手心猛地出汗!木头没扶稳——咔嚓!断了!那截榉木料,白瞎了!」

最后那句“白瞎了!”力透纸背,带着巨大的懊恼和不甘。

原来他记得!他都记得!

三丫捏着那小叠纸页,指尖不受控制地发颤。那纸上一个个笨重又用力过猛的字,一个个蹩脚又让她想笑的比喻(发糕?热乎乎的饼?),还有那些猝不及防的身体僵硬、手抖、木头断裂……像一把把温吞钝热的小凿子,一下下在她心里最厚的那道恐惧冰层上凿着、撬着。

吱呀——

院门被推开的熟悉声响把她从纸页里惊得弹起来!心跳如擂鼓,慌乱地将那本子塞回抽屉!刚转过身,就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已挑开门帘进来,沾着新鲜的木屑和微凉的寒气。额角那道疤,在门洞的阴影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手上端着个小木碗,碗沿冒出一圈热气,散发出淡淡的、甜滋滋的米香味道。他径直走到灶前,弯下腰,将碗放进尚有余温的灶膛灰堆里温着。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目光习惯性地想避开三丫,却又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不自觉地飘向她这边。正好看见她站在炕边,手里还捏着那本刚塞回抽屉边缘、忘了完全掩住的簿子!

两人目光短兵相接!空气骤然凝固。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张古铜色的脸,瞬间从脖颈、到脸颊、再到额头,轰然炸开一片赤红!速度快得如同被烈火燎原!甚至连额角那道褪了色的旧疤痕,都如同重新注入了浓稠滚烫的血,整条都胀红发亮起来!他高大的身体变得像一根被烧透的木头桩子,就那么戳在堂屋中央,无法动弹,只有宽厚的胸脯剧烈起伏。

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自己偷看了那个本子!三丫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自己也烧红了脸,又羞又窘又莫名的气恼。手里那本簿子像块烙铁。可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那些笨拙的“发糕”、“指尖”给了她莫名的底气,或许是眼前这根烧红的“木头桩子”实在太不像“煞星老爷”。她往前挪了一小步,指尖微颤地抬起,轻轻戳了戳他垂在身侧僵硬的、握成空拳的小臂。指尖下的肌肉硬邦邦的,又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