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哭泣，是那种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绝望的痉挛。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压抑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悲鸣。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奢华的餐厅里弥漫。只有壁炉里木炭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规律的“笃、笃”声。那声音像小锤，一下下砸在我的神经上。
良久，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虚假的无奈和纵容。“好吧，好吧……看来你还需要时间。”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本就不存在褶皱的袖口。“别为难自己。让女仆把东西收走吧。或许晚些时候，你会想吃点水果？”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那堆崭新的画材，“或者，试试那些颜料？它们是最好的。也许画点什么，能让你感觉好一些？”
他走到我身边，手似乎想落在我的肩膀上以示安慰。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我衣服的瞬间，我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瑟缩了一下，整个人几乎要蜷进椅子里。
他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嘴角那抹笑意似乎更深了些，也更冷了。“好好休息。”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脚步声沉稳地消失在门外，留下那令人窒息的雪松香气，和我胸腔里那颗被恐惧和绝望反复捶打、快要碎裂的心脏。
我瘫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在我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我看着餐盘里精美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角落里，那些顶级画材像在无声地嘲笑我。画画？画什么？画这金碧辉煌的囚笼？画窗外虚假的自由？画对面那双冰湖般冷酷的眼睛？还是画我自己——一个被彻底碾碎、连愤怒都失去了力气的、可悲的影子？
我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曾经握笔的、如今却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指。它们曾经沾满廉价的颜料，却画出过自己心中的世界。现在，它们干干净净，却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脏。
(八) 午后的“恩赐”与窗外的窥视
下午，阳光懒洋洋地斜射进来，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我依旧蜷在壁炉边的椅子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失去温度的玩偶。羊毛毯盖在身上，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炉火很旺，但我总觉得那温暖是别人的，与我无关。
门又被敲响了，很轻，带着小心翼翼。不是他。是那个叫莉娜的年轻女仆。她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奇异甜香的饮品，还有一小碟精致的、做成花朵形状的点心。
“先生吩咐的，说是安神的花茶，还有新烤的杏仁饼。”莉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怯生生的同情，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她把托盘放在我旁边的小桌上，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先生还说……如果您觉得闷，可以去花园走走。今天天气很好。”她说完，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又飞快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花园？我看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绿草如茵，修剪整齐的灌木丛，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白色的凉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美得像一幅画，一幅没有灵魂、仅供展示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