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什么太？”肥膘陈一把推开试图辩解的老王，力气大得让他一个趔趄撞在墙上。
“老子这地段，这房子，收你三百五算便宜你了！月底前，连这个月和下个月的房租，一共七百块，一分不能少！拿不出来就带着你那个小崽子睡天桥底下去！”
他撂下狠话，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留下老王靠着冰冷的墙壁。七百块…他去哪里找七百块？
老王失魂落魄地走出阴暗的城中村“向阳巷”，汇入清早赶着上班的人流。
他佝偻的背影在步履匆匆、衣着光鲜的白领中间，显得格外扎眼，像一块格格不入的旧补丁。
他工作的“鼎盛大厦”，名字气派，实则是一栋有二十年历史的老旧写字楼，墙皮剥落，电梯吱呀作响。
走进地下室昏暗的更衣室，一股混杂着汗味、霉味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几个同样穿着蓝色保洁服的同事正在换衣服。
其中一个烫着卷发、颧骨高耸的女人，叫李翠花，是这里的“老人”，仗着跟主管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专横跋扈，人送外号“马屁精李姐”。
她正唾沫横飞地跟旁边人说着什么，看到老王进来，尖细的嗓子立刻拔高了八度。
“哟，这不是咱们王大保洁嘛！瞧瞧这身味儿，啧啧，昨晚又钻哪个垃圾堆了？离远点离远点，别熏着人！”她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着风，一脸嫌恶。
老王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走到自己那个最破旧的储物柜前，拿出同样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工作服。
“喂，老王！”李姐扭着腰走过来，一把抢过老王手里写着“7-12F”的区域牌，“今儿个7到12楼有重要客户检查，你那笨手笨脚的，别给我添乱！你去顶楼那几层厕所，好好‘享受享受’！”
她把另一个写着“18-22F”的牌子扔给老王，脸上带着恶意的笑。18到22楼是设备层和顶层，厕所使用频率低但疏于管理，是最脏最臭最难清理的地方。
老王攥紧了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争辩只会招来更恶毒的羞辱和主管的偏帮。
他默默地拿起工具：一个掉漆的水桶，一把毛都快秃了的硬毛刷，一瓶刺鼻的廉价洁厕灵。
顶楼的男厕，是老王的“战场”。污秽不堪的景象和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氨水味是常态。
老王戴上薄薄的橡胶手套，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开始用力刷洗便池里顽固的污渍。
冰冷的水溅到他的裤腿上，劣质洁厕灵的气味熏得他眼睛发酸。
这时，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白领叼着烟走进来，站在小便池前，旁若无人地聊着天。
“妈的，昨晚加班到十一点，累成狗了！这破公司，钱少事多！”一个抱怨道。
“知足吧，好歹坐办公室吹空调。你看看外面那些扫地的，”另一个嗤笑一声，用下巴朝正埋头苦干的老王方向努了努，“那才叫惨，一辈子跟屎尿打交道，能有什么出息？天生的贱命！”
“可不是嘛，臭死了。离远点，别沾上晦气。”
两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提上裤子，看都没看老王一眼，扬长而去。
那些刺耳的话语，狠狠扎进老王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他握着刷子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臂上青筋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