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雁回月冷
车队碾过雁回城的青石板路时,我正对着铜镜描眉。
镜中女子眉眼温顺,唇色是草原上难得的绯红,
那是流朱寻来的胭脂,说是用中原的玫瑰花瓣捣的。
“王妃,二王子和贺兰将军在前面停了。”流朱掀开车帘一角,声音压得极低。
我放下眉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萧烈勒住骏马,玄色披风在风里扬起凌厉的弧度。
他身侧的楚兰一身银甲,红缨枪斜倚在鞍前,明艳的脸上带着笑,
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萧烈低头看她,眼底是我许久未见的柔和。
人人都说,北漠最勇的狼,就该配最烈的鹰。
我原以为,我这只笼中养熟的雀,能在他偶尔倦怠时,得几分温存便够了。
“走吧,下去透透气。”我理了理裙摆,将镜中那点不该有的怅然压下去。
刚踩稳脚凳,脚踝忽然一软。萧烈眼疾手快,伸手扶住我的腰,指尖带着策马后的薄茧,力道却不重。
“急什么?”他笑,语气里有惯常的戏谑,“这雁回城的石子路,可比不得王庭的毡毯。”
话音未落,楚兰的冷哼就飘了过来:
“南朝女子就是金贵,走几步路都要旁人扶着。”
萧烈扶着我的手顿了顿,随即松开,退开半步,语气淡了些:“我与阿兰还有军务要谈,护卫给你留下,你自便。”
他转身走向楚兰,两人并辔而去,披风与铠甲的影子交叠在石板上,像一幅天生该如此的画。
护卫们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个从中原送来的王妃,不过是汗王制衡二王子与贺兰部的棋子,如今贺兰将军回来了,这枚棋子,怕是要蒙尘了。
“夫人,咱们回客栈吧?”流朱攥紧我的衣袖,声音发颤。
我却笑了,指着不远处的市集:“难得来一次雁回,听说这里的蜜饯是用漠北的沙枣做的,去尝尝。”
2 中秋旧诺
市集上的胡商嗓门洪亮,羊皮与丝绸堆在一起,倒有几分奇特的和谐。
我走着走着,忽然停在一家绸缎铺前。
铺子里的蜀锦价格,比三个月前翻了一倍。
“老板,这价……”我故意问。
胡商拍着胸脯:“姑娘有所不知,南边不太平,货难运呐!再过些日子,怕是有钱也买不到了!”
我心头一沉。果然,萧烈要动兵了。
转身时,眼角瞥见街角一家不起眼的铺子。
招牌上画着只狐狸,透着几分诡异。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进去。
铺主是个汉人女子,见我进来,笑得暧昧:“姑娘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货架上摆着些毛茸茸的物件——兔耳、狐尾,还有串银铃,细得能缠在手腕上。
“这是……”
女子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中原贵女调/教面首用的。你看这尾巴,里头有机关,轻轻一按……”
我猛地红了脸,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萧烈的模样。
他肩背宽阔,肌理分明,若是……
“不了!”我几乎是逃出去的,心跳得像要炸开。
萧烈那样的人,北漠的雄鹰,怎么可能容忍这些?
若是被他知道我想这些,怕是会被他狠狠“教训”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