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可不就是这个理儿!”黑老飞频频点头,眼神渐渐变得直愣愣的,仿佛被那根竿子和那番话施了定身咒,全然忘却了初衷。我暗自摇头,平日隔壁销售部那些口若悬河的场面见得还少么?轮到自己头上,竟也这般轻易就钻进了人家的网里。或许,这便是人难以逃脱的“买定离手”的宿命感吧。
“得了吧老黑!”我实在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的胳膊,挤眉弄眼地提醒,声音里透着焦灼,“再磨蹭,天可彻底黑透了!鱼影都瞧不见一个!咱还钓不钓了?”
黑老飞仿佛从梦中惊醒,眼神迷茫地在我脸上停留片刻,这才猛地转向皮海,带着一种“豁出去了”的决断:“那……那你给我拿一瓶油!先试试!”
皮海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随即换上了真诚的为难:“哥,我这……都是论套卖的,一套十瓶整。单拆开卖,实在是不好办啊。”
“十瓶?”黑老飞终于咂摸出点不对劲,粗壮的眉毛拧成了疙瘩,“这……这也忒多了吧?用到猴年马月去?”
“单买一盒当然贵啊,根本不划算!”皮海立刻接话,语气充满了设身处地的体贴,“您买一套,自己用不完,分给身边这位哥,或者遇到投缘的钓友,一起分享,一起交流心得,共同进步,这不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嗯……”黑老飞沉吟着,眼神再次飘忽起来,他下意识地掂了掂手中那根崭新的鱼竿,似乎在衡量着它的重量和皮海话语的分量,“言之有理!有道理!”
皮海嘴角的笑意加深,趁热打铁,手又探向身后鼓鼓囊囊的背包:“还有啊哥,光有这好竿,没有个结实的竿套保护着,风吹日晒,磕磕碰碰,多容易……”
“行了行了!”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攥住黑老飞结实的小臂,连拖带拽,“渔具店明天还开门!先去河边,试试新竿的手感!看看到底好不好使,再论别的!”我的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变调。
黑老飞被我拽得一个趔趄,似乎终于从商品迷阵里彻底挣脱出来,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对对对!先去试竿!看看效果咋样!效果要紧!”
“好嘞,哥!您慢走!记得再来啊哥!”皮海的声音追着我们,带着一种黏腻的不舍,在渐渐浓稠的暮色里拖得老长,如同甩不掉的鱼线。
我几乎是半拖半推地拉着黑老飞,头也不回地扎向通往河岸的暗影。身后,皮海的身影很快模糊成一个晃动的黑点,又迅速被新的行人淹没。黑老飞一步三回头,怀里紧紧搂着那根崭新的鱼竿,如同抱着一个甜蜜的负担。
河风终于带着湿润的凉意迎面扑来,西天最后一抹暗红也沉入了地平线。我们沿着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总算在桥洞下寻到一块还算平整的泥地。浑浊的河水在不远处流淌,带着一股子水腥气。
黑老飞早已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从簇新的竿套里抽出那根“高级货”,动作轻柔得像捧着刚出生的婴儿。路灯微弱的光勉强透下来,映得那鱼竿的漆水闪闪发亮,晃得人眼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