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我的神经末梢。最好的朋友?保持身材?小愿望?借戴一下?我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忽然觉得无比荒谬,也无比疲惫。
“斤斤计较?”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轻得像叹息。视线掠过她,落在她身后那个攥着戒指、眼神闪烁的男人身上。“张凯,是吗?”我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这枚戒指,你知道它值多少钱吗?”
张凯被我点名,猛地一哆嗦,攥着戒指的手下意识地藏到身后,眼神更加慌乱,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周明!”林薇薇尖叫起来,彻底被激怒了,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猛地张开手臂挡在张凯面前,“你少在这里吓唬人!不就是个破戒指吗!你奶奶压箱底的又怎么样?现在谁还稀罕这种老古董!能值几个钱?值得你在这里跟我掰扯?丢了就丢了,大不了我赔你个假的,做得比这个还真!外面假货多得是,三百块顶天了!你至于吗?”
“破戒指?三百块?”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荒谬感冲淡了心口那股尖锐的疼痛,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麻木。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林薇薇,你大概忘了。我姓周。我奶奶姓什么?她姓沈。沈氏珠宝的沈。”
林薇薇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褪尽。沈氏珠宝…这个曾经在珠宝界如雷贯耳的名字,代表着最顶级的原料和最精湛的工艺。虽然近些年家族重心转移,老一辈也低调淡出,但这个姓氏在圈内沉甸甸的分量,从未真正消失。她显然听说过,只是从未把那个深居简出的老太太,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普通、甚至有些“好拿捏”的我联系在一起。
张凯更是彻底懵了,攥着戒指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恐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手里攥着的,可能是一个他根本无法想象的、足以压垮他一生的数字。
我最后看了一眼林薇薇那张煞白的、写满惊惧和难以置信的脸,目光扫过她身后那个抖如筛糠的男人。化妆间里昂贵香水和绝望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戒指,”我伸出手,掌心向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还给我。”
张凯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攥着的戒指丢了过来。冰冷的金属和坚硬的钻石砸在我的掌心,带着他黏腻的汗水。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握紧那枚失而复得、却已沾满污秽的戒指,转身,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门外,是婚礼现场喧嚣的背景音浪,司仪焦急的询问声透过门缝隐约传来。
我径直走向礼台方向。那里,司仪正拿着话筒,额头上全是汗,焦急地四处张望。宾客席上的嗡嗡声越来越大,疑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来扫去。
我走过去,没有拿司仪递过来的话筒,只是抬起手,对着全场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清晰地、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盖过了场内的嘈杂。
“各位亲朋好友,非常抱歉。”我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错愕的脸,“今天的婚礼,取消。”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背景音乐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所有的目光,震惊的、疑惑的、看好戏的,全都聚焦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