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原来这三年来,每一次她披星戴月归来的疲惫笑容,每一次电话里“闺蜜们”喧闹的背书,每一次她略带抱怨却又隐含优越地提起“菲菲她们说你怎么总不爱出来玩”……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都只是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幕布。
幕布后面,所有人,包括我最亲近的妻子,都在对我笑。
那笑容不是善意,是刀。
是剐心的刀。
恶心的感觉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我的喉咙。我踉跄着冲进洗手间,扑到冰冷的陶瓷面盆上,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酸涩的胆汁和无法言说的耻辱。冰冷的水龙头开到最大,我把脸深深埋进刺骨的水流里,水花四溅,浸湿了头发和衣领。
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眼睛布满血丝,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空洞和陌生。那不是我。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我?一个被谎言精心豢养了三年的、彻头彻尾的傻瓜?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洗手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这声音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大脑冷静了一瞬。不能吐了。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声“宝贝”,那机场的广播,李菲菲漏洞百出的谎言……像一堆散落的、冰冷锐利的碎片,它们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确凿无疑、能将所有虚伪假象彻底击穿的答案。
我需要证据。不是猜疑,不是心证,是能钉死一切的、铁一般的证据。
从哪里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只会浪费时间。张瑶的车!那辆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白色的奥迪A4L,她一直很爱惜。车,是她行踪最忠实的记录者。
我冲出洗手间,直奔门口玄关的钥匙盒。手指掠过她常用的那个粉色钥匙扣时,指尖微微发颤,但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抓起车钥匙,我甚至没换鞋,穿着拖鞋就冲下了楼。
地下车库的空气带着阴冷的霉味和机油味。那辆白色的奥迪安静地停在专属车位上,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只蛰伏的、无声的兽。我拉开车门坐进去,熟悉的、属于张瑶的香水味混合着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味道曾经让我安心,此刻却像毒气一样令人窒息。
我强迫自己忽略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身体前倾,手指摸索到驾驶位左下方、靠近刹车踏板附近的一个隐蔽凹槽。那里装着一个接口,连接着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这是买车时我坚持安装的,带前后双录和停车监控功能,张瑶当时还嫌麻烦,说城里开开没必要。现在看来,这“麻烦”真是天意。
按下卡槽的弹出钮,一张小小的TF存储卡落入掌心。微凉,坚硬。
回到家里死寂的书房,我将存储卡插入读卡器,连上电脑。屏幕亮起,文件夹里是按日期排列的视频文件。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今天的日期文件夹。
列表展开。文件命名规则是精确到分钟的时间戳。
我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找到了。文件名对应着她今天下午离家后不久的时间点。
双击点开。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是车头前方的视角,伴随着引擎启动的声音。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地库,汇入下午的城市车流。张瑶没有开收音机,车内一片寂静,只有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我死死盯着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码,看着数字一分一秒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