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充满了孩子气的、短促尖锐的惊呼，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同样材质、但明显比机舱壁薄上许多的洗手间隔板，清晰地刺破门内的寂静，直直扎进宋砚的耳膜：
“哥哥！哥哥快看！”
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清晰无比！
宋砚弯着腰捡东西的动作瞬间凝固，每一寸肌肉都变得僵硬如铁，冰凉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了全身。他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停止了流动。
门外，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和小小的缝隙，女孩的声音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和不容置疑的笃定，持续地传进来：
“这个叔叔……蹲在外面捡我们滚走的小玩具车的叔叔！”她像是在拉扯旁边的同伴，语气是夸张的惊叹，“你看呀你看呀！他的样子！和爸爸钱包里面藏着的那个小照片……好像好像哇！”
声音顿住了一秒，似乎她的“哥哥”凑了过来。
“嗯……确实……”小男孩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平静得反常，带着点刚睡醒的哑，却又有着一种冷眼旁观的认真。“特别是皱眉的样子……很像那张照片……就是在湖边拍的。”
小女孩的声音立刻拔高，充满了小小的得意和迫不及待想要验证的激动：“对吧对吧！暖暖就说像！他是不是就是‘照片里的秘密爸爸’？那不就是我们的真爸爸？！哥哥，快！快拿妈咪的‘核武器’小包包啊！里面有照片！咱们拿出来对对看！”
门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小女孩急切的嘟囔：“咦？妈咪那个包包拉链在哪里呀？哥哥……”
洗手间门内。
宋砚依旧维持着那个半弯着腰、僵成雕像的可笑姿势。指尖那枚小小的玩具零件因为被捏得太紧，棱角深深嵌入了皮肤。冰冷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血液仿佛在体内骤然冻结成冰，随即又因汹涌而上的巨大混乱与狂暴的难以置信被瞬间点燃，翻滚着，嘶吼着，在血管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他的血肉之躯。额角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每一次收缩都带起一阵尖锐的眩晕。
父亲……照片……湖？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尖刀，精准而残酷地切割开尘封四年的记忆。那张照片……四年前某个初夏的午后，光线很好，他站在湖边一座废弃的欧式凉亭旁，带着些许被打扰的不耐烦……是江晚抓拍的，他曾无意瞥见过一次。
巨大的轰鸣声在脑中持续不休。是引擎？还是他体内那轰然倒塌又瞬间重建的世界壁垒？心跳声如擂鼓，沉重地撞击着耳膜，盖过了一切杂音。
他必须……
宋砚猛地直起身子，巨大的动作幅度几乎让他失去平衡撞向墙壁。他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立刻拉开门的冲动。门缝外那对小恶魔的对话还在继续！
“别碰妈咪的包。”小男孩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冷静得过分。“你看错了，暖暖。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不要吵醒妈咪。”
“哎呀，哥哥胆小鬼！看，暖暖找到啦！”
小女孩的声音透着胜利的雀跃。门板下那道狭窄的缝隙里，突然被塞进了一角粉色的硬纸。宋砚的瞳孔骤然缩紧，视线死死地钉在上面。
虽然只有边角，虽然光线昏暗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褪了色却又被珍视得棱角分明的小小方块边缘！照片中湖水的蓝色占据了小半边视野，那片模糊的蓝色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