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只能沉默。
用她的沉默,她的承受,去换弟弟一世的平安。
见她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萧策心中无名火起。
他一把扯过她腰间系着的一枚小巧配饰。
那是一枚银铃。
只是此刻,它已不再光亮,铃身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像是被岁月和苦难反复打磨过。
“还留着它?”萧策冷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讽刺,“你戴着我送你的东西,跪在我脚下,不觉得可笑吗?”
谢晚音的心,猛地一抽。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夺,却被他轻易避开。
“王爷,求你……还给我。”
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哀求。
这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是那段被埋葬在国仇家恨下的少年时光里,唯一的暖色。
她的哀求,却像是点燃了萧策所有的怒火。
“求我?”他笑得残忍,“亡国公主的祈求,一文不值。”
他举起那枚银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随即被狠厉取代。
他没有将它扔掉,而是重新塞回了她的手里,语气冰冷刺骨。
“拿着。我要你时时刻刻都记着,你曾如何背叛我,你的家族又是如何的卑劣无耻。”
“我要这铃铛,成为你终身的烙印,时时提醒你,你是个罪人。”
说完,他拂袖而去,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院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谢晚音蜷缩在地上,冰冷的石板地,冻得她四肢百骸都疼。
她缓缓摊开掌心,那枚冰冷的银铃静静地躺着。
她将它紧紧地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它嵌入血肉之中。
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瞬间了无痕迹。
烬宫无声,唯有风过,带起几片枯叶,盘旋着,落寞地飘下。
2
七年前的南夏,还是歌舞升平的人间盛景。
那时的谢晚音,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顽皮又爱笑。
那时的萧策,还不是定北王,而是作为质子被送到南夏都城的北周小王爷。
傅太傅府上的后花园里,海棠开得正盛。
十四岁的谢晚音,提着裙摆,轻快地跑在前面,发间的步摇叮当作响。
“萧策,你快一点呀!”
她回头,冲着身后那个沉默的少年招手,笑容比春光还要明媚。
十六岁的萧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衫,眉眼清冷,与这繁华的都城格格不入。
他名为质子,实为弃子。
在南夏,人人都看不起他这个来自北地铁蹄下的“蛮子”。
只有她。
只有这个南夏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会拉着他的手,带他逃掉傅太傅沉闷的经义课,会把御膳房新做的桂花糕偷偷塞给他,会对着他笑得毫无芥蒂。
他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那块冻了十六年的坚冰,仿佛也裂开了一道缝隙。
“公主殿下,男女有别,请自重。”他嘴上说着疏离的话,却没有推开她拉着自己的手。
“什么殿下不殿下的,我叫晚音,你叫我晚音就好。”谢晚音毫不在意,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银铃。
那银铃做工精致,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轻轻一晃,声音清越如山间清泉。
“送给你。”她将银铃塞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