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凛冬。
漫天大雪,落满了整个京城,也覆白了我定北王府的琉璃瓦。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暖阁里,炉火烧得很旺,却驱不散深入骨髓的寒意。
摊开掌心,是那枚被我体温捂了多年的银铃。
它早已在三年前那场大火中被熏得焦黑,像一捧燃尽的死灰。
再也摇不出当年清越的声响。
他们都说,我萧策,踏平南夏,权倾朝野,是新朝说一不二的摄政王。
可他们不知道。
每到这落雪的夜里,我都会想起她。
想起她穿着单薄的囚衣,赤足走在雪地里,唇角那抹比雪还凉的笑。
晚音。
我的晚音。
是我亲手,将她和那段少年情谊,一同烧成了灰烬。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愿以这滔天权势,换那铃声再响一次。
可惜,没有如果。
1
定北王府最偏远的角落,有一座无名小院,下人们私下里都叫它“烬宫”。
“烬”,燃尽的灰。
这里住着前朝亡国公主,谢晚音。
此刻,她正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用一双曾抚过焦尾琴的手,擦拭着地面的尘埃。
她的囚衣洗得发白,单薄的衣衫裹着愈发消瘦的身体,像一枝随时会折断的枯荷。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
一双缀着东珠的云纹黑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谢晚音没有抬头,只是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知道他来了。
来人是这座王府的主人,踏平她故国山河的铁血战神,定北王,萧策。
他周身的气息,永远是凛冽的,带着血与火的味道。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冷得像院外的冰棱。
谢晚音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素净苍白的小脸。
那张曾被誉为南夏第一美人的脸上,如今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却深不见底,像一潭幽深的古井。
萧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刺痛。
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怎么,不恨我?”他问,语气里满是嘲弄。
谢晚音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恨吗?
或许吧。
可比起恨,那深埋心底的情感,更让她日夜煎熬。
见她不语,萧策眼中的戾气更重。他松开手,像是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用锦帕擦了擦手指。
“谢晚音,别用这副死人样子对着我。”
“你以为装作逆来顺受,我就会忘了你父亲谢渊,欠我的血海深仇吗?”
“我恩师傅太傅满门一百三十余口,尽数丧命于他的阴谋之下。这笔账,我会让你,用一生来慢慢偿还。”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扎进她的心口。
谢晚音的身体晃了晃,唇色愈发白了。
恩师……
那也是曾教她读书习字的傅太傅。
她比谁都清楚,傅太傅的死,与父皇无关。
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父皇亦是受害者。
可她不能说。
母后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让她立下血誓。那个秘密,必须永远烂在肚子里。一旦说出口,她尚在襁褓中的幼弟,南夏最后的血脉,将会被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