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过后，内堂。
新王妃刘如眉端坐在主位上，卸下了沉重的凤冠，露出一张姣好却带着几分傲气的脸。
管事嬷嬷走到谢晚音身边，低声催促：“还愣着做什么，该你上去奉茶了。”
谢晚音端起早已备好的茶盘，上面放着一盏热气腾腾的青瓷茶杯。
茶盘很轻，她却觉得有千斤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走到堂中，在刘如眉面前，缓缓跪下。
这个动作，她做得流畅而平静，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曾是南夏最尊贵的公主，如今，却要跪在一个臣子之女面前。
周围的仆役们，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谢晚音双手举起茶盘，垂着眼眸，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王妃，请用茶。”
刘如眉没有立刻去接。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目光中带着胜利者的审视。她早就听闻王府里囚着这位亡国公主，也知道王爷对她恨之入骨。
“你就是谢晚音？”刘如眉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天生的优越感。
“奴婢不敢称名。”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谢晚音依言，缓缓抬头。
即便是身着粗布仆役服，面色苍白憔悴，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清丽与风华，依旧让刘如眉心中一刺。
一股嫉妒，悄然升起。
她伸出手，似乎是要去接那茶杯，指尖却“不经意”地一歪，碰翻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谢晚音的手背上！
“啊——”
周围的丫鬟发出一声低呼。
谢晚音却只是身体猛地一颤，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手背上迅速地红了一片，火烧火燎的疼，钻心刺骨。
“哎呀，瞧我，真是对不住。”刘如眉故作惊讶地收回手，语气却听不出一丝歉意，“妹妹别是烫着了吧？怎么这般不小心，连个茶都端不稳。”
她一句话，便将过错全推到了谢晚音身上。
谢晚音跪在地上，碎瓷片和茶叶沾了满身，滚烫的茶水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只是低着头，轻声说：
“是奴婢的错，惊扰了王妃。”
就在这时，萧策走了进来。
他恰好看到这一幕。
看到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谢晚音，和她那只被烫得通红的手。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
握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指节泛白。
刘如眉见他来了，立刻换上温婉贤淑的模样，起身迎了上去，“王爷，您怎么来了？都怪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烫到了这位……妹妹。”
萧策的目光，从谢晚音的手背上移开，落在刘如眉脸上。
他的声音，冷得听不出情绪。
“既然是她笨手笨脚，就罚她在院中跪一个时辰，长长记性。”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刘如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而谢晚音，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萧策。
她的眼中，没有怨，没有恨，甚至没有痛。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
仿佛在问：萧策，你的心，到底能有多狠？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慢慢地爬起来，退了出去，走到庭院中央，在刺骨的寒风里，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