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银镯子撬开酸奶盖,把吸管插进去递过来,吸管上还沾着点她的口水。我吸了口,酸得眯起眼睛,她就抢过去咕咚喝了大半,说这样酸劲就减半了。我的手指突然不麻了,想去够她手里的酸奶盒,结果输液管被扯得晃了晃,她赶紧按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胶布传过来,暖得像刚出炉的面包。

护士来换药时,看见我们在分吃一块饼干,皱着眉头说医院不让吃这个。女孩就把饼干掰成小块,趁护士转身的功夫飞快地塞进我嘴里,碎屑掉在被子上,她就趴在上面一颗一颗捡起来,马尾辫的发梢扫过我的手背,痒得像羽毛在挠。

下午阳光最暖的时候,她趴在床边睡着了。发绳滑到了地上,粉色的,和我捡的那个樱桃吊坠正好配成一套。我轻轻把发绳捡起来,绕在她的手腕上,银镯子和发绳缠在一起,像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输液管里的气泡慢慢往上爬,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串正在升起的星星。

5 天台的星星

第五集:天台的星星

拆纱布的那天,我举着左手在面包店转了三圈,伤口长得差不多了,就是留下道浅浅的疤,像条没画完的线。女孩抱着个大蛋糕出现在门口,发绳换成了彩虹色,马尾辫上绑着圈彩带,大概是从哪家庆典上顺的。

“庆祝你康复!”蛋糕盒打开的瞬间,我看见上面的奶油画得乱七八糟,歪歪扭扭的星星旁边,挤着两个丑丑的小人,一个举着面包,一个举着关东煮,中间用巧克力酱写着“陈默”两个字,笔画都粘在了一起。

天台的风有点大。我们把蛋糕放在消防箱上,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两罐啤酒,拉环拉开的瞬间,泡沫溅了她一脸,像长了圈白胡子。我的左手还不能用力,她就把我的啤酒罐拧开,用银镯子撬开拉环,叮当的响声在风里荡开,像串会跑的音符。

“你看!”她突然指着天边,手指在暮色里划出道亮线,“那颗星星在眨眼睛!”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片灰蒙蒙的云,她就拽着我的手腕往那边跑,帆布鞋踩在天台的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裤脚,带着点冰凉的甜。

蛋糕上的小人被风吹得有点歪。她用手指把奶油抹回原位,结果越抹越乱,索性抓起块蛋糕往我脸上抹,奶油沾在我的睫毛上,世界突然变成了甜甜的白色。我伸手去抹她的脸,结果她往旁边一躲,撞在消防栓上,彩虹色的发绳掉下来,和我的工牌缠在了一起。

我们蹲在天台边缘解绳子时,她的马尾辫垂在我肩上,发间的彩带飘到我手背上,痒得我差点笑出声。银镯子在月光下闪着光,突然从她手腕上滑下来,掉进我手里——内侧刻着个小小的“笑”字,笔画浅得几乎看不见,像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这个送你。”她的耳朵尖在月光下泛着粉,抢过银镯子往我左手腕上套,伤口被勒得有点疼,却奇怪地不觉得难受。我摸出口袋里的樱桃发绳,往她马尾辫上一系,粉色的吊坠垂在她锁骨处,和那颗巧克力豆似的痣正好对齐。

远处的霓虹灯亮了,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她突然指着我的手,说疤痕的形状像颗星星,然后抓起块蛋糕,往我的疤上抹了点奶油:“这样就是流星啦。”我的手指突然握紧,把她的手包在里面,她的指尖有点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却带着点融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