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排水管突然爆裂。我拽着她往外面跑时，纸箱里的饼干撒了一地，在积水里泡成糊糊。她的帆布鞋灌满了水，踩在地上发出扑哧扑哧的响，却突然停下来，弯腰从水里捞起块还没泡软的曲奇，举到我面前：“还能吃！”
雨停的时候，天边裂开道橘红色的缝。女孩坐在面包店的窗台上，把湿哒哒的马尾辫散开，发绳被她套在手指上转圈圈，柠檬黄的那根勾住了银镯子，转着转着突然飞出去，正好落在我脚边。
“帮我捡一下嘛。”她的脚趾在窗台上蜷了蜷，帆布鞋的鞋带松了，露出半截涂着透明指甲油的脚趾。我捡起发绳递过去时，发现她的脚踝处有块小小的疤，形状像颗没长熟的樱桃。
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用纸巾包了三层，打开是半块牛角包，在关东煮汤里泡过的那种，边缘已经发硬，却被她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递过来一半：“还你，味道不错。”
我咬下去时，面包的酥皮混着萝卜的咸，在嘴里开出朵奇怪的花。她看着我嚼得满脸都是渣，突然从围裙口袋里摸出片湿巾，踮脚往我脸上擦——动作太急，手肘撞到我的下巴，两人都往后一仰，她的马尾辫扫过我的鼻尖，带着股雨水洗过的薄荷香。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是毛毛雨。女孩举着那把断了骨的伞往巷口走，黑色的大伞被我硬塞进她手里。她走出去三步，突然回头把伞柄转了转，伞面上的水珠飞出来，像撒了把星星，落在我脚边的积水里，漾开无数个小小的笑脸。
4 医院的薄荷糖
第四集：医院的薄荷糖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我正盯着输液管里的气泡。左手背的针孔渗着血，护士刚换的胶布缠得太紧，勒得手指有点发麻——昨天仓库的铁皮划伤了手，现在连捏面包的力气都没有。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女孩的马尾辫探进来半截，看见我时眼睛弯了弯，手里的保温袋晃出叮当的响声，大概是银镯子碰到了什么硬物。她今天的发绳是粉色的，和便利店初见时一样，发间别着朵塑料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点消毒水的味。
“给你带了好东西。”她把保温袋往床头柜上一放，哗啦倒出堆花花绿绿的包装——有便利店的过期酸奶，面包店的碎饼干，还有颗用糖纸包着的薄荷糖，糖纸皱巴巴的，像是揣了很久。
我的输液管突然回血。她慌忙按铃的样子手忙脚乱，银镯子撞在床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护士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跑进来一看，发现她正举着颗薄荷糖往我嘴里塞，糖纸的尖角差点戳到我的牙。
“医生说你得吃清淡的。”她吐了吐舌头，把薄荷糖塞进自己嘴里，腮帮子鼓成了小仓鼠。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绒毛看得清清楚楚，我突然发现她的左耳后有颗小小的痣，像粒没擦掉的巧克力豆。
保温袋里露出半截保温杯，小熊图案的肚子上贴着块创可贴，是她手背上换下来的那块透明的。我往里面瞥了眼，关东煮的汤换成了小米粥，上面漂着颗完整的红枣，大概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枣核被剔得干干净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