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麦的只剩最后一个。”我把三明治装进纸袋，指尖故意多停了两秒在加热区的按钮上。她接过纸袋时，无名指轻轻碰了下我的指腹，像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黄油，凉丝丝的，却带着点融化的甜。
裱花台的奶油突然塌了。我转身去拿裱花袋的瞬间，看见她正对着橱窗里的草莓蛋糕出神，手指在玻璃上画着圈，口型像是在数上面的草莓颗数。烤箱的定时铃响了，她吓得往后缩了缩，撞到身后的咖啡机，溅出的热牛奶在地上晕开朵小小的云。
“给你。”我递过纸巾时，她正踮脚去够咖啡机顶上的砂糖罐。蓝白条纹的袖口滑下来，露出半截手腕，银镯子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着光，和我捡的那个樱桃发绳放在一起，倒像是成套的。
她的指尖在砂糖罐上顿了顿，突然抓起两包糖霜塞进我口袋：“这个配吐司好吃。”包装纸的响声惊动了趴在柜台上打盹的橘猫，它伸着懒腰跳下来，尾巴扫过女孩的帆布鞋——这次换了双新的，米白色的，鞋头绣着只小兔子。
下午盘点时，我在全麦面包的货架后发现个保温杯。小熊图案的肚子上沾着点可可粉，杯盖没拧紧，晃出半杯温吞的关东煮汤，萝卜的味道混着面包香，在空气里酿成种奇怪的甜。我往里面丢了块刚烤好的牛角包，看着酥皮在汤里慢慢泡软，像朵正在融化的云。
打烊前的最后十分钟，女孩又出现在门口。她抱着个大纸箱，里面装满了包装破损的饼干，看见我时眼睛亮了亮，把纸箱往柜台上一放，哗啦倒出堆歪歪扭扭的曲奇——边缘烤焦的地方被她用糖霜画成了笑脸，丑得可爱。
“试吃品，不要钱。”她的发绳又换成了绿色，马尾辫上别着片薄荷叶，大概是从隔壁奶茶店顺手摘的。我数着曲奇上的笑脸，突然发现有块的糖霜画得格外圆，像极了她在便利店玻璃上画的那个。
3 雨夜的伞骨
第三集：雨夜的伞骨
暴雨砸在面包店的雨棚上，发出鼓点般的声响。我把最后一块三明治塞进嘴里时，橱窗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抬头就看见女孩抱着纸箱站在雨里，伞骨断了两根，像只折了翅膀的蝴蝶。
“能……能借把伞吗？”她的马尾辫湿成了绺，柠檬黄的发绳松松垮垮地挂在发梢，发间滴下来的水在锁骨处汇成小溪，顺着围裙往下淌，打湿了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银镯子。
我从仓库翻出把黑色的大伞，骨架上缠着圈应急胶布，是去年在便利店捡的，伞柄处还留着我刻的歪歪扭扭的“默”字。她接过伞时，指腹蹭过胶布的毛边，突然笑出声：“这伞跟我一样，都带着伤啊。”
纸箱里的饼干受潮了，她蹲在收银台后一块一块捡出来，用纸巾吸干上面的水汽。发梢的水珠滴在饼干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她就往上面挤点草莓酱，说这样看起来像芝麻汤圆。我的手指突然发痒，抓起块烤焦的曲奇，学着她的样子挤了个笑脸，结果糖霜挤多了，像淌了满脸的泪。
“你看！”她举着块饼干凑过来，雨珠顺着她的睫毛往下掉，在鼻尖汇成颗大的，啪嗒砸在饼干上，“像不像我们？一个焦了边，一个哭花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