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金簪刺破掌心的疼惊醒的。
睁眼就是明黄色的圣旨,总管太监尖细的嗓音像淬了毒的针:“长公主赵灵溪接旨——今赐婚于沈记肉铺屠夫沈烈,三日后完婚,钦此。”
血珠滴在明黄绸缎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不是因为怕。
“父皇……可知沈烈是个屠夫?”
总管太监皮笑肉不笑地瞥我:“陛下说了,沈壮士孔武有力,配公主殿下正合适。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陛下还说,公主这性子,是该找个能管住的。”
周围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肩膀却在抖。
谁不知道沈烈?
京城西市那个抡起杀猪刀能劈断青石的屠夫。
听说他卖肉从不带秤,一刀下去说多少是多少,有富商不服气,被他连人带轿扔出三条街。
听说他满脸横肉,夏天光膀子站在肉铺前,胸毛能盖住刀疤。
而我,赵灵溪,大盛王朝唯一的长公主。
出生时父皇用三十里红毯铺地,十岁那年收到的夜明珠能照亮整座宫殿。
如今要嫁给一个浑身血腥味的屠夫?
“公主,喝口参汤吧。”贴身侍女绿萼端着碗进来,眼圈红得像兔子,“要不……咱们逃吧?”
我没接参汤。
手指在掌心的伤口上按了按,疼得清醒。
逃?往哪逃?
三年前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顶着“赵灵溪”的身份入宫时,就没资格逃了。
真正的赵灵溪早就病死在冷宫,而我,楚灵,是前朝被灭时唯一活下来的遗孤。
这三年装疯卖傻,娇纵跋扈,就是为了让当今皇帝放下戒心。
暗卫传来的消息说得清楚——前朝复国的密信,就藏在沈记肉铺。
皇帝突然赐婚,是巧合?还是他早就怀疑我了,故意把我扔去那个泥潭里?
“绿萼,”我擦掉嘴角的冷笑,“去,把我那件最素净的衣服找出来。”
“公主?”
“既然要嫁给屠夫,总不能穿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三日后的婚礼,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送亲的队伍走到西市口,就被围观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快看!那就是长公主的轿子!”
“啧啧,金枝玉叶配屠夫,真是……”后面的话被唾沫星子淹了,却比刀子还扎人。
有人往轿子里扔烂菜叶,还有小孩跟着起哄:“新娘子,不怕被杀猪刀割破脸吗?”
绿萼气得发抖,我却掀开轿帘,对着人群笑了笑。
那笑容里的嘲讽,估计没几个人看得懂。
沈烈的肉铺就在眼前。
三间低矮的瓦房,门口挂着半扇血淋淋的猪,苍蝇嗡嗡地在上面打转。
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我,正抡着斧头劈骨头。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砸在人心上。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
我终于看清了沈烈的脸。
没有想象中的满脸横肉,眉眼甚至称得上硬朗,只是左边眉骨到下颌,一道狰狞的刀疤破坏了整体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