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的时候，屏幕还亮着，红点悬在半空，像只不肯闭眼的苍蝇。他没关录音，只是把音量调到最低，然后当着那红点的面，把手机反扣在巷口的水泥墩上，一脚踩下去。
“咔。”
关地看着他：“你就不怕那是你爸留的后门？”
“我爹要是真有这本事，早让我去当兵马俑队长了。”张天拍了拍手，“现在，咱们得去见王老板，演一出‘浪子回头金不换’。”
关地挑眉：“你确定要用那剪辑版视频当投名状？”
“不然呢？等他拿AI换脸视频去分行评先进工作者？”张天咧嘴一笑，“我这叫以毒攻毒，以假乱真，以退为进——跟诸葛亮装病诱司马懿一个套路。”
两人打车直奔支行，张天在车上把视频从云端下载，顺手加了个滤镜，把“娶孙叶是图资源”那句原声剪掉，替换成一句深情告白：“叶儿，等我当上客户经理，第一笔贷款就批给你家老宅翻新。”
关地看得直摇头：“你这演技，不去横店跑龙套真是屈才。”
“错。”张天收起手机，“我是去职场演《三国》——王强是曹操，我是刘备，低头认错是假，进他核心项目组是真。这叫‘假意和解，暗度陈仓’。”
到了支行，王强正坐在办公室啃包子，油条蘸豆浆，吃得一脸江湖气。张天敲门进去，手里捧着U盘，姿态低得像赵云进刘备营帐献地图。
“王哥。”他声音诚恳，“我错了。”
王强咬了口包子，腮帮子一鼓一鼓：“哦？错哪儿了？”
“不该酒后失言，不该辜负组织信任，不该……让视频流出去。”张天低头，“但我手里有个剪辑版，能证明我当时神志不清，全是误会。我愿意交出来，只求一个机会——进‘星河计划’项目组。”
王强眯眼：“你还有备份？”
“有。”张天递上U盘，“但我只交这一份。再多的，我记不清了。”
王强接过U盘，插进电脑，看了两秒，嘴角一抽：“你这剪得……比快手网红还假。”
“假归假，能洗白。”张天笑，“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能当您面删原片。但我有个请求——让我进项目组，我保证，闭嘴干活，绝不添乱。”
王强盯着他，半晌，忽然笑了：“行啊，张天，你这脸皮，比我们支行的防弹玻璃还厚。”
“那是。”张天挠头，“不然怎么扛得住您这等‘魏武遗风’的打压？”
王强一愣，随即笑出声：“滚蛋，明天早上八点，项目组晨会，别迟到。”
走出办公室，关地在走廊尽头等他，挑眉：“成了？”
“成了。”张天眨眨眼，“现在，咱们等曹师父的‘密信’。”
手机是在凌晨一点十七分响的。
张天正躺在床上刷王者荣耀战绩，突然铃声炸起，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那边是曹麦麦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从井底传来。
“明早十点，支行后巷，别带任何人。”
“出什么事了？”
“别问。”她顿了顿，“来了就知道。”
电话挂了。
关地在旁边啃薯片：“这不像她风格啊，神神秘秘的。”
“所以才要去。”张天翻身下床，“她要是约我去茶水间喝咖啡，我反倒不信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分，张天独自穿过支行后巷。这儿平时堆着快递纸箱和废弃ATM机，今天却异常安静，连保洁大妈都没影。他走近巷子深处，忽然脚步一顿。
地上有血。
不多，但足够扎眼——几滴暗红溅在水泥地上，像谁打翻了枸杞茶。再往前两步，一张纸被踩了一半在泥里。
他弯腰捡起。
是离职申请书。
抬头写着“曹麦麦”，签名处一片模糊，像是被人匆忙按了手印，又用袖子蹭过。血迹就从签名处蔓延出来，顺着纸边滴落。
张天心跳一沉。
他正要掏出手机拍照，手机却先震了。
消息来自孙叶。
只有四个字：
“我们分手吧。”
张天盯着屏幕，手指僵住。三秒后，他又点开对话框，往上翻——从“早安”到“昨晚没回你消息，对不起”，再到“我爸说你不适合我”，最后是这条冰冷的终结。
他没回。
把手机塞回兜里，蹲下身，仔细看那张离职申请书。血迹未干，说明事情刚发生不久。签名模糊，但右下角有行极小的字，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X-7 不是关地。”
张天瞳孔一缩。
X-7？那不是昨晚无人机的认证吗？怎么又跟关地扯上关系？
他猛地抬头，扫视四周。巷子尽头是堵砖墙，墙上爬着半枯的爬山虎，墙角堆着几个空花盆。他走过去，蹲下翻看——土是湿的，像是刚挖过又填回去。
突然，他指尖触到个硬物。
掏出来一看，是个U盘，沾着泥，但外壳完好。他擦了擦，认出是曹麦麦常用的那款——银色金属壳，边角磨出了划痕。
插进手机，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命名是“给张天”。
他点开。
画面晃动，显然是手机偷拍。镜头对准一间办公室，曹麦麦坐在桌前，对面是王强。王强手里拿着那份离职申请书，冷笑：“你以为你交出证据就能平安？李国栋的人已经盯上你了。”
曹麦麦声音发抖：“那我只能辞职，离开这儿。”
“晚了。”王强站起身，“他们要的不是你辞职，是你闭嘴。你要是敢说出去，下一个视频，就是你‘贪污八百万’的AI换脸。”
镜头一晃，画面外传来脚步声。曹麦麦迅速关掉录音，把U盘塞进衣兜，低声说：“张天……如果我出事，去找关地爸的情报组，他们……”
视频到此中断。
张天盯着屏幕，呼吸变重。
王强背后是李国栋？那晚的无人机，真是关地父亲的人？可曹麦麦留的字条说“X-7不是关地”——难道有人冒用“天眼”系统？
他正想着，手机又震了。
还是孙叶。
这次是语音。
他点开。
“张天……”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逼我的。他说如果你再查下去，你就完了。视频的事……是他们做的，AI换脸，栽赃你。但我没办法……对不起……”
语音结束。
张天站在原地，手里攥着U盘，指节发白。
巷子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迅速把U盘塞进鞋垫，转身靠墙，假装在系鞋带。
来人走近。
是刘芳草。
她穿着米色风衣，手里拎着保温饭盒，看见他，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啊。”张天站起来，笑得自然，“听说你给我带了红烧肉？”
刘芳草皱眉：“我没说要给你送饭。”
“哦。”张天挠头，“那我等错人了。可能是我梦见你了。”
她盯着他：“你脸色很差。”
“能不差吗？”张天叹气，“刚被女朋友甩了，师父又疑似遇袭，我这人生比《三国演义》还跌宕。”
刘芳草沉默片刻，忽然从饭盒底下抽出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有人让我转交给你。”
张天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
“今晚八点，老地方，带U盘。”
没有署名。
他抬头，刘芳草已经转身走了，风衣下摆被风吹起，像只收拢的翅膀。
张天低头看手里的纸条，又摸了摸鞋垫里的U盘。
老地方？
他忽然笑了。
上次“老地方”是网咖后巷，结果被无人机盯上。
这次，他得换个剧本。
他掏出手机，拨通关地电话。
“喂？”
“兄弟。”张天声音轻快，“今晚别打王者了，陪我去趟‘赤壁网吧’。”
“那地方连网速都像周瑜烧船后的灰烬。”
“正因如此。”张天眯眼，“才没人会想到，火烧赤壁，也能反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