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把手机塞进裤兜,指尖还残留着U盘边缘的金属凉意。他站在“赤壁网吧”锈迹斑斑的霓虹招牌下,抬头看了眼那根歪斜的“壁”字灯管,像极了当年诸葛亮在赤壁写“东风不与周郎便”时摔断的毛笔尖。
“你说这地方真能藏龙卧虎?”关地叼着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眯眼扫视门口蹲着的流浪猫,“还是说,咱们即将在一台XP系统的机子上,找到曹麦麦的遗嘱?”
“遗嘱不至于。”张天推门而入,一股陈年泡面和主板烧焦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但要是有人想让我们以为她死了,那停尸间才是真正的登录界面。”
网吧老板是个穿拖鞋的中年大叔,脚趾缝里夹着张U盘,正用一台老式光驱读取数据。他抬头瞥了眼两人,嗓音沙哑:“找人?”
“找线索。”张天把硬币拍在柜台上,“昨晚是不是有人来过,留了东西?”
老板没接钱,反而指了指墙上贴满的通缉令式海报——全是拖欠网费的常客头像。其中一张照片边缘,有人用红笔画了个箭头,指向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手腕上纹着条盘龙,龙眼处有个微型二维码。
“那人来过。”老板说,“还问了医院太平间的值班表。”
关地挑眉:“太平间也归你们管?”
“不归。”老板咧嘴一笑,“但我知道他们换班前,总爱来这儿打两把‘王者荣耀’——毕竟,谁不想在进ICU前,先送几个敌人回泉水?”
张天盯着那二维码,忽然笑了:“兄弟,你说这算不算‘草船借箭’?人家把箭都插咱船上了,就差一声鼓响。”
“问题是。”关地压低声音,“咱们不知道船上装的是箭,还是炸弹。”
两人离开网吧,直奔市立第三医院。夜风穿过住院楼之间的空隙,像把钝刀子刮过耳膜。他们在围墙外蹲了二十分钟,终于等来两名保安交接班——一个打着哈欠走进值班室,另一个拎着饭盒晃悠去了食堂。
“子午换岗,虚则实之。”张天摸出一瓶刚买的止咳糖浆,拧开盖子,猛地朝墙角泼去。
药水溅在干燥的地面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随即腾起一阵白雾。那是他特意买的含麻黄碱成分的药剂,遇热挥发,能短暂刺激鼻腔。
“你这是干嘛?”关地皱眉。
“空城计。”张天往后退了两步,“等会儿他们闻着味儿出来,以为煤气泄漏,就得全员排查。咱们趁乱进后门。”
果然,不到三分钟,值班室冲出两个保安,捂着鼻子四处张望。张天和关地贴着墙根溜进侧门,顺着“太平间”指示牌一路下行。
推开铁门时,冷气扑面而来,像曹操墓里吹出的千年阴风。一排排不锈钢停尸柜整齐排列,编号从A01到X-7。
“X-7?”关地倒吸一口冷气,“这编号也太巧了吧。”
“巧?”张天冷笑,“在三国,黄盖诈降还碰上东南风呢——可风向,从来不是偶然。”
他拉开X-7柜子,里面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他掀开布单,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眉眼轮廓与曹麦麦相似,但耳垂上少了那颗标志性的小痣。
“替身。”张天松了口气,“看来她还没死,只是让人以为她死了。”
他正要合上柜门,忽然瞥见床头柜抽屉半开。拉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钻戒,戒圈内侧刻着“叶·江·永结”;还有一把黄铜钥匙,柄上刻着“江宅·正厅西厢”。
“孙叶的订婚戒?”关地瞪眼,“她不是刚甩了你?怎么戒指跑这儿来了?”
“要么是栽赃。”张天捏起戒指,冷光映在他瞳孔里,“要么是有人想让我相信,她已经彻底倒向江家。”
他把戒指和钥匙塞进口袋,正要转身,忽然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像是有人拿针在戳他脑仁。
读心术失效了。
不是模糊,不是延迟,是彻底断联——就像刘备三顾茅庐时,诸葛亮突然把草庐的WiFi密码改了。
“糟了。”他扶住墙,“我现在听不到任何人心声。”
“那你怎么找人?”
“靠别的。”张天闭眼,深呼吸,努力屏蔽杂念。他想起小时候练长跑,教练说:“耳朵聋了,就用脚底板听大地的脉搏。”
他蹲下身,把手贴在地面。
三秒后,他猛地抬头,指向天花板角落的通风管道:“那儿——有心跳。”
“你确定不是你自己心慌?”
“我心跳每分钟八十二。”张天咬牙,“这声是六十三,规律,微弱,带着点心律不齐——是她,曹麦麦。”
关地二话不说搬来一张金属椅,张天踩上去,撬开通风格栅。管道内漆黑一片,但他隐约看见内壁有反光的痕迹。
他伸手一摸,指尖沾上点湿红。
不是血。
是口红。
他爬进管道,匍匐前行五米,尽头是一间封闭的储藏室。门缝下透出微弱红光。他轻轻推门,只见曹麦麦被绑在椅子上,双眼半睁,脸色潮红,显然被注射了某种药物。她右手被松绑了一截,正用一支猩红口红,在水泥墙上疯狂涂画。
墙上密密麻麻全是符号:
……
每组三个,循环往复,像某种摩斯密码的变种。
“麦麦!”张天冲过去割断绳索。
她眼神涣散,嘴唇颤抖:“……密码……X-7不是关地……是江……江家的‘赤龙’系统……他们用AI换脸……制造假死……要把我做成下一个‘视频女主’……”
“谁干的?”张天扶住她肩膀。
她艰难抬起手,指着墙上的符号:“是钥匙,是戒指,是时间……组合起来……是江家老宅保险柜的开启顺序……里面有……李国栋和王强的账本……”
话未说完,她头一歪,昏了过去。
张天抱起她,正要离开,忽然注意到墙角有个药瓶,标签上写着“Phantosine-X”,用途栏印着:“致幻剂,用于诱导记忆重构”。
他捡起药瓶,翻过背面,生产批号旁贴着一张小纸条,手写一行字:
“赤壁无火,焉知真伪?”
“又是谜语?”关地皱眉。
“不。”张天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这是提示——赤壁网吧那场‘火’,根本不是我们放的。有人想让我们以为我们暴露了,其实是引我们来这儿。”
他把药瓶揣进兜里,抱起曹麦麦往门口走。刚到门边,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是训练有素的安保队伍。
“走不通了。”关地压低声音。
张天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通风管道上。他把曹麦麦交给关地:“你先爬回去,带她出去。”
“那你呢?”
“我得把这口红带走。”张天折断那支口红,掏出内芯,里面竟藏着一枚微型SD卡,“她画的不是求救信号——是加密密钥。”
他把SD卡塞进嘴里,咬住。
“你疯了?”
“当年赵子龙单骑救阿斗,嘴里可还叼着刘备的玉佩呢。”张天翻身跃上椅子,“我去引开他们。”
他踹开侧门,大喊:“在这儿!人质在这儿!”
脚步声立刻调转方向。关地抱着曹麦麦钻进管道,缓缓爬行。张天躲在走廊拐角,听着追兵逼近,正准备冲出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
他回头。
通风管道的格栅,自己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