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吧你!”
南铩甩开萧尧的手,火气蹭蹭往上冒,“大半夜的,赶哪门子路?!黑灯瞎火的,掉沟里摔死你负责啊?!”
他越想越憋屈,自己刚收了“噪音补偿款”,正打算回去美美地睡个回笼觉呢。
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客栈门口的石阶上,任凭萧尧怎么拉扯,就是纹丝不动。
“不走,打死也不走,要赶路你自己赶去,小爷我就在这儿睡到天亮!”
他抱着胳膊,梗着脖子,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客栈里头值夜的小二听见动静,探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门口这对拉扯的男女身上扫来扫去。
那眼神儿,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萧尧脸皮薄,被小二那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火辣辣的。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坐在地上耍无赖的南铩,又瞥了一眼门缝里那双看热闹的眼睛,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行!你不走是吧?!”
萧尧气得声音都劈岔了,“我走!我御剑走!行了吧?!”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纯粹是被逼急了的气话。
谁知!
刚才还赖在地上死活不起的南铩,一听这话,反应那叫一个快,“噌”地一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脸上那点不情不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你早说啊”的爽快表情!
“哎!这就对了嘛!”
他动作麻利得惊人,反手就把自己那柄古朴的长剑从储物袋里抽了出来,看都没看,直接往萧尧怀里一塞!
“喏!拿去,小心点飞啊,别把小爷的宝贝摔坏了!”
那语气,活像甩掉了个烫手山芋。
萧尧:“……”
她抱着那柄还带着南铩体温的剑,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魔头,这不要脸的,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
可话都放出去了,小二还在门缝里瞅着呢!
萧尧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着头皮,咬牙切齿地掐了个御剑诀。
“嗡——”
长剑悬浮而起。
萧尧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腔的憋屈和怒火,跳了上去。
南铩紧随其后,动作那叫一个利索,稳稳当当地盘腿坐在了剑身后半截,甚至还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差没哼个小曲儿了。
“走你!”
南铩大爷似的发号施令。
萧尧恨恨地一跺脚,催动灵力。
飞剑“嗖”地一声,带着两人冲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夜风,那可真不是盖的!
尤其还是在高空,没有任何遮挡!
萧尧站在最前面,简直就是个人形挡风板,那风跟刀子似的,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呼呼”地往她脸上、脖子里猛灌,吹得她头发乱舞,眼睛都睁不开,脸颊和耳朵瞬间就冻木了!
她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浑身冻得直哆嗦,只能拼命催动那点可怜的灵力护住心脉和脸面,勉强维持着飞行。
可回头一看!
好家伙!
南铩那厮,舒舒服服地缩在她身后,拿她当了个完美的挡风屏障。
他甚至还从储物袋里摸出个不知道啥时候顺的肉干,慢悠悠地撕咬着,一脸享受,那悠闲劲儿,跟坐在自家炕头上嗑瓜子没啥区别!
萧尧气得肺都要炸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在前面喝西北风当苦力,他在后面吃肉干享清福?!
这巨大的落差和不公,让她本就因为寒冷和愤怒而紧绷的神经更加脆弱!
一个分神!
灵力运转瞬间岔了那么一丝丝!
就一丝丝!
身下的飞剑猛地剧烈一晃,如同脱缰的野马,失去了控制,带着上面两个大活人,头朝下,直挺挺地朝着下方黑黢黢的大地栽了下去!
“啊啊啊啊——!”
“我靠——!”
两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噗通!噗通!”
“哎呦!我的老腰!”
“嘶…疼死我了!”
两人几乎是叠罗汉似的摔在了一片厚厚的、松软的雪地里,积雪被砸出两个深深的人形大坑!
南铩被摔得七荤八素,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尤其是后腰硌在一块硬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躺在雪坑里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
萧尧也好不到哪去,她是脸朝下栽下来的,啃了一嘴冰冷的雪沫子,鼻子撞得生疼,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挣扎着从雪里抬起头,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一看,她彻底懵了!
雪!
白茫茫的一片!
无边无际!
月光惨淡地洒下来,映照着连绵起伏的雪丘和远处影影绰绰、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黑色山峦。
寒风卷起细碎的雪沫,在空中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空气冷得刺骨,吸一口气,感觉肺管子都要被冻裂了!
这…这是哪儿?!
落霞宗?!
四季如春、繁花似锦的落霞宗?!
开什么玩笑?!
这分明是鸟不拉屎的雪域荒原!
萧尧猛地扭头,看向旁边还在揉腰哼哼的南铩,再看看他那副“果然如此”、“毫不意外”的表情!
电光火石间,她全明白了!
“南!铩!”
萧尧从雪坑里爬起来,带着一身雪沫子,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几步冲到南铩面前,抡起拳头,狠狠地、结结实实地一拳捣在了他胸口!
“砰!”
一声闷响!
南铩猝不及防,被打得往后一仰,差点又摔回雪坑里。
“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去?!”
萧尧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寒冷而颤抖,眼睛死死瞪着南铩,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和被欺骗的屈辱,“这鬼地方是落霞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南铩被她一拳打得有点懵,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落霞宗”,可看到萧尧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和她身后这冰天雪地的景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揉了揉被打疼的胸口,脸上那点装出来的无辜瞬间褪去,换上了一贯的吊儿郎当,甚至还扯出一个痞痞的笑容:
“啧,萧尧大小姐,”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别那么大火气嘛,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我好?!”
萧尧气得差点笑出声,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你把我骗到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还说是为我好?!
南铩!你还要不要脸?!”
“嘿!怎么就不要脸了?”
南铩一摊手,理直气壮,“你想想,你为啥要跑?是不是为了躲那金光门的婚?”
萧尧一愣,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她明明没说过!
南铩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点“你太嫩了”的戏谑:
“逍遥宗那点破事儿,能瞒得过谁?李正道那老蛤蟆急吼吼派人到处找你,傻子才猜不到你是逃婚!”
他往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
“你想想,金光门和逍遥宗那帮人,都在找你,小爷我接你这单活,风险很大的好不好?
要不是为了保你,谁会往这鸟不拉屎的雪域钻!
这叫灯下黑!懂不懂?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在这儿!安全!绝对安全!
这不比你去落霞宗那个明晃晃的靶子强百倍?”
他顿了顿,看着萧尧惊疑不定的表情,得意地补充道:“只要你乖乖跟着我,保管你逃婚逃得神不知鬼不觉,易如反掌!
怎么样?
小爷我这安排,是不是很贴心?很为你着想?”
贴心?!着想?!
萧尧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雪域的风还冷!
这魔头,他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还一路装傻充愣,故意误导方向!
把她当猴耍!还美其名曰“为她好”?!
巨大的愤怒和被愚弄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
“我不需要!”
萧尧几乎是尖叫出来,声音在空旷的雪原上显得格外尖利,“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好心’!把我的五百两定金还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她猛地伸出手,掌心向上,直直戳到南铩鼻子底下,“这差事我不雇你了,我自己走!”
南铩看着那只气得发抖的手,再看看萧尧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小脸,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要钱没有!”
他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储物袋,眼神挑衅。
“要命嘛,不给!”
他挺了挺胸膛,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无赖相。
萧尧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个混蛋!
她正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撕打——
突然!
南铩脸色猛地一变,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一把将暴怒的萧尧狠狠拽进怀里,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唔——!”
萧尧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南铩铁箍似的胳膊勒住,嘴巴也被捂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愤怒的呜咽,手脚并用地挣扎!
“别动!别出声!”
南铩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告,热气喷在萧尧冰凉的耳廓上。
萧尧被他语气里的严肃惊得一怔,挣扎的动作下意识地停住了。
她顺着南铩警惕的目光望去。
只见距离他们藏身的雪丘大约十几米开外,一片相对平坦的雪地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几簇跳跃的火光!
紧接着,几个模糊的人影在火光映照下显现出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厚实的深色劲装,外面似乎还罩着某种皮毛镶边的短袄,装备精良,显然是有备而来。
一个略显年轻、被簇拥在中间的身影格外显眼。
他背对着南铩和萧尧的方向,正低头查看着什么。
“少门主,是这里吗?”
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低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那被称为“少门主”的年轻人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朝着前方一处不起眼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凹陷指了指,声音沉稳:“嗯,标记没错,就是这儿,下去!”
“是!”
其余几人应了一声,动作麻利。
只见那“少门主”率先走到那凹陷处,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传来,那看似是雪地凹陷的地方,下面竟然是水,一个被积雪巧妙掩盖的冰窟窿!
紧接着,另外几人也毫不犹豫,一个接一个,“噗通!噗通!”地跳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训练有素!
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后,冰窟窿的水面剧烈地晃动了几下,荡开几圈涟漪,随即迅速恢复了平静,只留下几簇插在雪地上的火把,还在寒风中摇曳着昏黄的光。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息!
萧尧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忘了挣扎。
这些人跳冰窟窿里去干嘛?
直到确认那些人真的消失在水下,周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南铩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捂着她嘴的手也松开了些。
“呼…呼…”
萧尧一得自由,立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差点被憋死!
她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南铩,想也不想,低头就朝着他还捂在自己嘴边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嗷——!”
南铩猝不及防,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触电般缩回了手,手腕上瞬间多了两排清晰的、带着血丝的牙印!
“你个疯丫头!属狗的啊?!”
南铩甩着手腕,疼得直咧嘴。
“你个无赖!魔头!臭流氓!谁让你捂我嘴还抱我的?!”
萧尧气得跳脚,指着南铩的鼻子破口大骂,把能想到的脏词儿都招呼上了。
南铩揉着手腕上的牙印,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点玩味,看着暴跳如雷的萧尧,慢悠悠地问:
“刚才跳下去那个领头的,你真不认识?”
“鬼才认识他们!”萧尧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吼了回去,“一群神经病,大半夜跳冰窟窿,冻死他们活该!”
“哦?”
南铩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眼神锐利地扫过那个已经恢复平静、只余一圈涟漪的冰窟窿,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有意思……堂堂金光门未来的少夫人,竟然连自己的未婚夫,金光门少门主楚阔都不认识?”
萧尧所有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她像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南铩,又猛地扭头看向那个黑黢黢的冰窟窿!
楚阔?!
刚才那个带头跳下去的人是楚阔?!
她的未婚夫?!
一股寒意,比这雪域的风雪更甚,瞬间席卷了萧尧全身,她只觉得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而南铩,则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玩世不恭,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平静的水面,漆黑的眸子里,翻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光芒。
金光门少门主楚阔。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远离宗门势力范围的雪域深处?
还带着精锐手下,在这深更半夜,跳进一个如此隐秘的冰窟窿里?
这雪域之下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