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教学楼的拐角，沈星若突然停下脚步，仰起脸看着林辰，眼睛里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看姐姐呀？我带了巧克力饼干，她上次说喜欢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书包，里面传来饼干袋窸窸窣窣的响声，“张妈这次烤的是小熊形状的，肯定比胡萝卜的好看。”
林辰的心轻轻动了一下，他想起自己从未吃过现烤饼干，他摸了摸沈星若的头：“等下个周六吧，再过七天，她应该精神好些。”
他想起江晚晴苍白的脸，还有后背渗血的纱布，又补充道，“我们再带束向日葵去，医生说她需要多晒晒太阳。”
“向日葵像小太阳！”沈星若立刻笑起来，酒窝里像是盛了蜜糖，“姐姐看到肯定会开心的。”
午休时的操场格外安静，林辰坐在双杠上，手里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块纸币。
缺角的地方被他用胶带粘过，胶带在阳光下泛着白，像道丑陋的伤疤。
离周日开盘只剩十七个小时，可他连证券账户都没有——上次去银行问过，开户需要身份证和年满十八岁的证明，他的生日还要等三个月。
更别说操盘需要的电脑，整个学校只有微机室有，可那里的电脑连炒股软件都装不了。“九十五块七能干什么呢？”他喃喃自语，指尖把纸币捏出更深的褶子。
脑海里突然闪过赵天宇那辆骚包的敞篷跑车，引擎发动时的轰鸣像头嚣张的野兽，还有那束被随意扔在地上的蓝色妖姬，金粉混着泥土粘在花瓣上，像被揉碎的虚荣。
他甚至能算出，那束花够买一千九百一十四碗加蛋牛肉面，够填满沈星若的书包十次——可他现在连给她买套新童话书的钱都凑不齐。
梦里沈星若举着精装童话书的笑脸突然浮现，像根细针戳着他的心脏。“哥哥！”甜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星若抱着书包跑过来，辫子上的蝴蝶结歪在一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张妈给我带了曲奇饼，分你一半。”
她把饼干盒往林辰手里塞时，林辰突然眼睛一亮。他看着沈星若那双清澈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星若，你……有钱吗？”
沈星若眨了眨眼，从书包里掏出个粉色的兔子钱包，拉链上挂着颗透明的亚克力珠子：“有啊，张妈每个月会给我零花钱。哥哥要多少？”
“有多少……就借多少，可以吗？”
林辰的声音有些发紧，“借一星期，下周就还你，还会多给你童话书基金。”
沈星若没问原因，只是从钱包里摸出张黑色的银行卡，卡面印着只可爱的小熊。
她心里偷偷乐开了花，以前总是哥哥保护她、帮她解决各种难题，现在终于轮到她能为哥哥做点什么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真好，像揣了颗甜甜的糖。
她仰起脸，把卡递过去：“这是我的压岁钱卡，陈叔说里面的钱可以随便用。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哥哥要用的话，拿去就好啦。”
林辰捏着那张沉甸甸的银行卡，塑料卡片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心里。
他突然想起自己打临时工累死累活一天才攒五十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星若，这钱……”
“哥哥拿着嘛。”沈星若踮起脚把卡塞进他的口袋，小脸上满是雀跃，“彼得兔遇到困难时，本杰明也会把胡萝卜分给它呀。”阳光落在她的酒窝里，像盛着两小捧蜜糖，那是终于能帮到哥哥的甜蜜。
林辰看着星若纯粹的笑脸，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他这样拿了她的卡，感觉像是在哄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里的罪恶感悄悄蔓延。
怎么看，她就像那只毫无防备的小白兔，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把胡萝卜递过来，而自己，就是那只假装温顺的大灰狼，明知这信任有多珍贵，却还是忍不住伸出了爪子。
或许，他可以让陈叔以星若的名义开证券账户，这样钱始终在她名下，自己只是代为操作，或许能让这份罪恶感减轻些。
林辰深吸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往校门口跑：“星若，能不能让陈叔帮个忙？我需要开个证券账户，还要台能炒股的电脑。”
沈星若眨巴着眼睛，”证券账户”、“炒股”这些词像从没听过的童话角色，但她看着林辰认真的眼神，用力点头：“陈叔很厉害的，他什么都能做到！哥哥说需要，那就一定很重要，就像彼得兔需要胡萝卜一样重要。”
她心里暗暗想着，一定要让陈叔快点办好，这样哥哥就能早点解决难题了。
林辰望着星若蹦跳着跟陈叔说话的背影，突然失笑——哪有随便拐来的妹妹，会把救命钱似的压岁钱卡塞给人？这丫头的心，比张妈烤的饼干还甜得发傻。
黑色宾利的后座上，陈叔看着林辰递来的银行卡，指尖在皮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
他摘下眼镜用麂皮布擦了擦，重新戴上时，语气比刚才沉了三分：“林先生放心，两小时内办妥。”
视线掠过林辰攥得发白的指节，他忽然倾身靠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管家特有的审慎，“小姐的压岁钱，是先生每年从信托基金里划出来的。具体数额我不知道，但先生说，这是给小姐留的避…风…港！”
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慢，尾音在安静的车厢里荡开，像在掂量着什么。
林辰指尖捏着卡片边缘，塑料的冰凉突然刺得他一怔——随便认的妹妹，压岁钱居然能当‘避风港’？
他突然想起自己三个月外包项目才够买个机械键盘，喉结滚了滚，心里冒出个荒诞的念头：这算不算……捡到宝了？他喉间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声音：“一个星期，我会准时还的。”
林辰突然想起刚才的念头，脸颊发烫——他哪是拐妹妹，分明是被这傻丫头当成了能托底的人。这钱要及时还上，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他低头望着膝头那张破旧的五十元纸币，缺角处的胶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等周五收盘，连本带利。”
车窗外的梧桐树影掠过他紧绷的侧脸，恍惚间他又看见沈星若酒窝里晃动的蜜糖，听见她说“本杰明会把胡萝卜分给彼得兔”，指甲终于松开，在掌心留下几道暗红的月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