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沙沙作响。
九岁的林屿个子还没完全抽条,瘦得像棵刚移栽不久的小树。他骑在陈念家院墙外那棵老银杏树上,仰着脖子,目光在层层叠叠、金子般晃眼的扇形叶片间仔细搜寻。陈念就站在他身后,小手紧紧衣角,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屿哥哥,你小心点,要最黄最亮的那片!要像小扇子一样!”陈念声音清脆,带着点小小的祈求。
林屿一手紧抓着树干,伸长手臂,指尖终于够到了高处一片脉络清晰、边缘微微卷曲的完美叶子。他小心地摘下来,哧溜下树,郑重其事地放在陈念摊开的小小掌心里。
“喏,你的‘小扇子’。”他语气故作老成,可嘴角还是没压住那点得意。
陈念立刻欢呼起来,宝贝似的捧着那片叶子,翻来覆去地看,小脸兴奋得红扑扑:“好漂亮!屿哥哥最厉害了!”陈念低头,把银杏叶小心翼翼地夹进自己那个画着小兔子的硬壳笔记本里,动作虔诚得像在保存一件稀世珍宝。
“以后我要收集好多好多这样的叶子!”陈念宣布。
“行,以后都帮你找。”林屿拍了拍身上上蹭到的灰,很自然地朝陈念伸出手,“书包给我。”
陈念立刻把那个粉色的、印着卡通猫的书包卸下来,塞进他怀里。那书包对林屿来说有点沉,他踉跄了一下才背稳,肩带勒进他单薄的肩膀。陈念浑然不觉,只顾着叽叽喳喳说学校里的事,小手很自然地牵住林屿空着的那只手。
林屿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肩上那个粉得刺眼的书包,没说话,只是把陈念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牵着陈念,慢慢踏着满地金黄的落叶往家走。夕阳把两个小小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重叠在一起,铺在铺满银杏叶的小路上,像一条暖融融的毯子。
时光如同奔流不息的溪水,悄无声息地将两个稚嫩的身影推向了高三的门槛。教室里的空气总是紧绷的,弥漫着书本的油墨味和无声的硝烟。
林屿和陈念依旧是同班同桌。林屿习惯性地在课间拧开保温杯盖,将温度刚好的温水推到陈念手边。陈念则埋头在题海里,偶尔遇到卡壳的难题,眉头紧锁,笔尖烦躁地戳着草稿纸,下一秒,一张写着清晰解题步骤的草稿纸就会从旁边轻轻推过来。
陈念抬头,看到林屿略带得意的眼神,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压低声音:“屿哥!我就知道你最靠谱!”林屿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很快又落回自己的书本上,仿佛刚才递出答案只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陈念带着全然依赖的笑容望过来时,心底那片沉寂的湖面,总会泛起细碎而隐秘的涟漪。
这平静而默契的日常,被一个人轻易地打破了---顾阳。
这个名字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高三(三)班激起了层层扩散的涟漪。转学来的那天,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格外偏爱他,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熠熠生辉。简单的自我介绍,字正腔圆,带着一种与这小城格格不入的优雅与疏离。他坐在了教室靠窗的位置,阳光勾勒着他英挺的侧脸线条,也照亮了他摊开在桌面上的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