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伺候周建国四十年。
伺候儿子周涛，伺候孙女静静。
伺候老公记忆错乱的白月光初恋林晚霞。
直到她往我的红豆粥里倒了半罐盐。
周建国皱眉说「咸了」。
我掀翻桌子的那晚，才尝到自由的味道。
儿子追到酒店骂我丢人现眼：「爸就是心善才收留病人！」
「你看谁家媳妇不伺候公婆孩子？」
我把他推出门，指缝里漏出刺眼的阳光。
「我前半生喂了狗，后半生，要喂饱自己。」
1 红豆粥的战场
林晚霞犯病了。
她把我早上五点起来熬的这锅红豆粥当了战场。
红通通的粥还冒着热气，她抓了盐罐子就往里不要命地倒。
白色的盐粒子哗啦啦往下掉。
「别倒了！」我伸手去拦，声音都劈了叉。
她劲头大得很，一把推开我，那盐罐子直接怼到了锅沿上。
「哗——」
大半罐子盐全进了锅。
完了。
这锅粥算是彻底毁了。
我急红了眼，抄起勺子就在锅里搅和，想把盐捞出来。
可那盐一沾热气，化得比什么都快。
白花花一片融进深红的粥里，只剩一点尖渣子浮在上面。
家门钥匙响了。
周建国遛弯回来，手里拎着个花里胡哨的纸袋子。
袋子上印着蕾丝边，一看就是给林晚霞买的。
她从沙发上蹿起来，像个小姑娘似的直拍手：「建国！建国回来啦！」
声音又脆又亮。
周建国那张平时跟我在一起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堆满了笑。
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朵路边摘的小黄花。
蔫了吧唧的。
林晚霞可不管这些。
她接过花，宝贝似的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笑成了朵菊花。
周建国看着，心满意足地咂咂嘴。
这才有空往厨房这边瞥了一眼。
看我还在那儿徒劳地捞盐粒。
他顺手拿起我刚才丢在灶台上的勺子。
舀了小半勺混着盐的粥。
吹了吹，送进嘴里。
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啧，」他嫌弃地吐掉，勺子哐当扔回锅沿，「齁死人了。」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的弦，「铮」的一声。
断了。
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扑到了灶台边。
双手抓住那锅滚烫、稀烂、被毁了的心血。
猛地往前一掀！
「哐啷——！！！」
巨大的响声震得窗户都嗡嗡响。
一地狼藉。
暗红的粥，粘稠的米粒，星星点点的滚烫汤汁，四处飞溅。
流满了冰冷的地砖。
周建国吓了一跳。
他反应倒快，一个箭步挡在尖叫起来的林晚霞前面。
惊魂未定地看着我，像看个陌生人。
「薛春兰！你疯了吗？！发什么神经！」
我胸口堵着块大石头。
喘不上气。
灶台上还在滋滋冒着热气。
我眼前只有那片刺眼的红。
和他那句轻飘飘的「齁死人」。
他看我喘着粗气不说话，自己摇摇头，好像很无奈。
「算了算了，」他伸手拉起身后还在哆嗦的林晚霞，「带你林姨出去吃点，你在家…歇歇火。」
门砰地关上了。
屋子里静得可怕。
茶几上，林晚霞撕着玩丢了一地的花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