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堆着她刚换下来的、带着菜汁油渍的脏外套。
还有，满地缓缓流动、正渐渐冷却的红豆粥。
我站在厨房门口。
看着那片狼藉。
双脚像是被那粘稠冰冷的粥糊住了一样。
挪不动半步。
我就那么呆站着。
像根木头。
直到下午，儿子周涛下班回来的开门声把我惊醒。
他进屋，脚步声停了一下。
「妈？…静静呢？！」
他突然拔高的声音炸在我耳边，充满了怒火。
「妈！我下午开会说了让你去接静静！这都几点了？！」
他冲进厨房，被满地狼藉阻住脚步。
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往后退了一步，唯恐脏了他的皮鞋。
对我脸上的苍白视若无睹。
张口就是质问。
「妈！你聋了？问你呢！静静人呢？！你怎么没去接孩子！」
我看着他那张在玄关阴影里模糊不清的脸。
忽然觉得筋疲力尽。
「不是说好了吗？以后都是你下班顺路接。」
人影定了一下，随即暴怒。
「我天天公司忙成狗！你就在家呆着这点事都干不了？！」
他下午三点就能刷手机等下班。
静静放学是四点二十。
我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忙不过来…太累了。」
没人要听。
回答我的，是防盗门被狠狠摔上的巨响。
砰！
世界又安静了。
只剩一地粘稠冰冷的粥，和我几乎站不住的身体。
厨房窗户透进来的夕阳，是血一样的红。
刺得我眼睛生疼。
酸胀的东西拼命往外涌。
怎么能这样呢？
这些年，日日夜夜。
伺候周建国的吃喝拉撒、头疼脑热。
操心周涛的学习、工作、婚姻。
接着又伺候他女儿静静的一切。
现在，还要加上伺候周建国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的白月光初恋。
林晚霞。
我看着地上那片狼藉。
红的粥、白的盐粒、棕色的汤汤水水。
像极了我这摊烂透顶的日子。
又烂，又粘稠，甩不脱。
我盯着看了很久。
直到那红色的流不动了，凝固成一片丑陋的地图。
我抬起脚，踩了上去。
黏糊糊的粥裹着我的拖鞋底。
一步。
一步。
身后留下了一连串刺眼污浊的脚印。
我走回卧室。
脱掉脏掉的鞋子，拉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上。
屋里没开灯。
天光慢慢暗下去。
我闭着眼。
不知过了多久。
钥匙开门的声音。
林晚霞咯咯的笑声。
还有周建国温和的语调飘了进来。
「……那家小笼包还行吧？明天再带你去…嗯？」
他话音顿住了。
「怎么不开灯？黑灯瞎火的。」
啪嗒。
客厅顶灯惨白的光线透过门缝漏进来。
外面安静了几秒。
然后是拖鞋踢踢踏踏靠近的声音。
卧室门被推开一条缝。
周建国探进半个脑袋。
光线勾勒出他有点责备的轮廓。
「春兰？怎么还躺着？都这个点了，」他顿了下，语气带着点迁就，「地上一塌糊涂，全是脚印，你林姨眼神不好，再给滑倒了。」
2 盐罐子的背叛
「为什么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