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奇怪的啼哭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层洗不掉的油膜，顽固地糊在我的鼻腔里、喉咙口，甚至渗进每一次呼吸的末端
我拖着两条灌满铅的腿挪到儿子小磊的床边，指尖拂过他苍白汗湿的额头
娃睡得不踏实，细密的睫毛颤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我的心跳，跟着那台冷冰冰的心电监护仪一起，状况还在危险的边缘起伏
娃才六岁，这个本该是疯跑疯玩，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他如今的游乐场，只有这张狭窄的病床，先天性心脏病，这四个字像四把生锈的钝刀，日日夜夜切割着我和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爸爸...”娃眼皮掀开一条缝，声音轻得像呵气，“我疼...”
“乖，爸爸在”我连忙俯身，用指腹极其小心地擦去他眼角沁出的一点湿意，动作轻得仿佛怕碰碎了他，“再忍忍，打了针就不疼了” 那针剂贵得令人窒息，每一针都像是在抽我的骨髓
六年前，妻子准备临盆，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即将出生，因公司临时有事，侯子明前脚刚离开医院，后脚噩耗传来，妻子因产后大出血撒手人寰
匆匆赶回医院...医生告知噩耗，孩子刚刚来到这个世上，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孩子也没了母亲...看着已经安静睡着的孩子，望着病房，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刚来到这个世界孩子的啼哭...这本应是世界最动听的声音，可如今...
记得当时是下午三点半来着...
当时的一幕幕视乎还带着血淋淋的温热，如今这沉重的担子，就死死压在我一个人肩上，压得骨头嘎吱作响，视野边缘常常被绝望的黑暗啃噬
窗外的天光灰蒙蒙的，透着一股疲惫的惨白...
我盯着输液管里缓慢滴落的药水，数着那无声的秒数，每一滴都像是时间在抽干我最后一点力气和积蓄，病房里其他孩子的哭闹声，家属低低的啜泣声还有医护人员匆匆的脚步声……
这些声音汇成一片浑浊的噪音，将我包裹、淹没。我闭上干涩发痛的眼睛，只想让这无休止的噪音停下，哪怕一瞬也好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撕裂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刺入了我的耳膜
“哇啊---哇啊---”
这是...婴儿的啼哭，尖利，委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中枢上，那声音钻进耳朵深处，带着一种诡异的震颤，仿佛冰冷的指骨刮擦着我的耳蜗，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后脑
几乎是同时，“铛--铛--铛--铛--”
医院隔壁李师傅家那座老古董落地钟沉稳，悠长的报时声也响了起来，不多不少，整整四下，宣告着下午三点半的到来...
哭声与钟声，像两个配合默契的鬼魅，骤然出现，又彼此缠绕
我猛地睁开眼，病房里其他人似乎毫无所觉，只有那哭声执着地钻进我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
它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仿佛就在离我极近的墙的另一边，带着一种活生生的，属于新生儿的委屈和不满，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非人的尖锐
隔壁？李师傅家？那老光棍一个人住，哪来的婴儿？一股莫名的寒气顺着脊椎倏地爬上来，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