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鼓起勇气,把铜镜小心地调整角度,让它捕捉到帐帘——荒凉起伏的沙丘。
她凑近了些,眼睛睁得很大,好奇地看着那片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大地。
片刻后,她也起身,走到她那边雕花的窗边,将铜镜举起。
镜面晃动,映出一角庭院:几株形态奇异的树,开着淡粉色的花,树下是光洁的石板路,还有一个造型别致的青铜水器。
两个世界,在模糊的铜镜中艰难地交换着碎片。
我对着镜子无声地诉说白日里一场惊险的遭遇,刀锋擦过脖颈的冰凉;诉说对家乡柳絮纷飞的思念,母亲做的粗糙却温暖的麦饼。
她则用眼神和手势告诉我深宅大院的空旷和无人可语的寂寞。
从未有过的情愫,就在这无声的碎片交换和长久的凝视中,悄然破土、滋长。
像石缝里挣扎着钻出的草芽,脆弱,却带着惊人的力量。
每一次看到她镜中的容颜,每一次感受到她目光里传递过来的暖意,被麻木的心,就仿佛被投入一颗滚烫的种子,有什么东西在不可抑制地悸动、发芽。
那不是对同胞的生死托付,不是对故土的深切思念,而是一种全新的、滚烫的渴望。
想要靠近她,想要守护那镜中身影,惊鸿一瞥的温婉与沉静。
第三章: 女儿身
一次小规模的遭遇战,肩膀胸口处被利剑擦伤,伤口不深,血却流了不少。
血再次染上镜面,连接瞬间变得清晰。
她正对镜梳妆,我清晰地看到她拿起一枚玉簪,插入云鬓。
镜面晃动,角度微偏,映出她纤细颈侧。
我浑身一僵!脑中一片空白。
几乎是同时,她也看清了镜中更清晰的我——卸下头盔后散落的发丝,胸前裹伤布条下,属于女子特有的、被刻意束缚却无法完全掩盖的起伏轮廓。
她手中的玉簪“啪嗒”一声掉落在梳妆台上,碎成两截。
她猛地捂住嘴,眼睛瞬间瞪大到了极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猛地低头看自己镜中的倒影,仿佛第一次确认自己的存在。
惊骇、茫然,还有一种被欺骗的、尖锐的痛苦在她眼中炸开!
她踉跄后退一步,撞倒了身后的矮凳,发出沉闷的声响(我这边却听不见)。
她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受伤和冰冷的疏离。
镜面剧烈波动,她的影像瞬间模糊、消散。那一夜,无论我如何呼唤,镜面死寂一片。
我的心沉入冰窟。
秘密被戳破的恐慌,还有失去她的恐惧,像两只手扼住了喉咙。
我抱着冰冷的铜镜,在黑暗的军帐里枯坐了一夜。
第四章: 挣扎与确认
连接中断了好日,每一次呼唤都石沉大海。
绝望笼罩着我。
又一次受伤,我呆呆的看着指尖的血,一个念头,带着灼人的温度和隐秘的疯狂,猛地震住了我。
指甲,在新添的伤口上,狠狠地掐了进去。
细微却尖锐的刺痛传来。
暗红的血珠,带着一丝温热,再次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镜面上。
水纹剧烈波动,她的脸终于浮现。
憔悴,眼下青影浓重,眼神复杂,有痛苦,有挣扎,有深深的困惑,甚至还有一丝……残留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