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老虎还没退去时,我在高二(8)班的教室里刷着学校新生群。屏幕上跳出个顶着卡通头像的ID,像只没头苍蝇似的问东问西,连"食堂三楼的麻辣烫能不能加双份麻酱"都要艾特群主。有人匿名回了句"小屁孩事真多",他立刻炸了毛,打字速度快得像要把键盘敲穿,三两句就差点跟群里几个出了名不好惹的学长呛起来。
我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窗外的梧桐叶被晒得卷了边,蝉鸣聒噪得让人犯困。鬼使神差地,我点了他的头像,发送好友申请时备注写着:"新生?别跟他们吵,那几个是刺头。"
通过验证的提示音弹出来时,我刚结束一堂昏昏欲睡的数学课。他发来个龇牙笑的表情:"学姐?你怎么知道我是新生?"
"猜的。"我咬着笔杆回,"你问的问题太像刚从初中校门钻出来的了。"
他发来段语音,背景音里有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儿,少年的嗓音带着没褪尽的奶气,却故意压得低沉:"我叫陈阳,学音乐的。学姐呢?"
"林微。"我指尖顿了顿,补了句,"我也练琴。"
那边沉默了几秒,回了串感叹号,接着是条长语音,他唱了段《晴天》的副歌,跑调跑到外婆家,却有种说不出的鲜活。我趴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笑出声,阳光透过纱窗落在手背,暖得像要化掉。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连《晴天》都唱不明白的男生,会在往后两年里,把我的生活搅成一锅沸腾的粥,最后只剩满地狼藉的灰烬。
陈阳最终没去我们学校报到。九月初他发来消息,说要跟兄弟去淄博学航空,"以后当飞行员,带学姐上天"。我对着屏幕愣了半天,敲出"一路顺风",却没按下发送。后来才知道,他所谓的航空梦碎得比玻璃还快,没出半个月就灰溜溜回了家,被他爸硬塞进三十公里外的职高学机电。
"机电是什么?拧螺丝吗?"他发来个哭脸,"早知道听学姐的,去你们学校了。"
我对着这句话笑了很久。那时我们只是偶尔聊几句的朋友,他会拍职高宿舍的铁架床给我看,说上铺的哥们儿总半夜打游戏;我会告诉他我们班换了个凶巴巴的物理老师,每天都要抽查错题本。隔着十六公里的距离,我们像两颗沿着平行线滚动的石子,偶尔蹭出点细碎的火花。
转折点在八月底的真心话大冒险。闺蜜拽着我在KTV包厢里起哄,酒瓶指针晃晃悠悠停在我面前时,她们齐刷刷喊:"大冒险!发说说艾特异性,不准解释!"
酒精烧得脸颊发烫,我盯着手机通讯录,指尖划过陈阳的名字时顿了顿。那条仅三个字的说说发出去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包厢里的音乐——"是他呀@陈阳"。
第二天醒酒时,我看见陈阳的消息堆了一屏幕。从凌晨两点的"???",到清晨六点的"学姐你认真的?",再到中午的阴阳怪气:"行啊林微,藏得够深。"
我本想解释,却被他堵了回去:"别解释了,反正我也没对象。"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每天续火花。他会在早上六点半发来"早,职高的豆浆是酸的",我会在晚上十点回"晚,刚写完数学卷子"。有时他会突然发来段清唱,可能是音乐课学的民歌,也可能是抖音上刷到的口水歌;我会拍下练琴时磨出茧子的指尖,问他"学吉他也会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