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一定是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他不是不爱说话，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替我“听”见那些我听不见的恶意，然后用最直接的方式，将它们钉在耻辱柱上，公之于众。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酸楚和被保护的暖流，瞬间席卷了我。
2
陆沉成了我的“影子耳朵”。
公司年会，我被不怀好意地灌酒，有人故意在我助听器旁大声喧哗制造刺耳噪音。第二天，匿名论坛就会出现一段清晰度极高的手机录音文件，里面是那些人得意的笑声和下流的劝酒词。
我负责的项目数据被人恶意篡改，差点酿成大错。焦头烂额之际，一封来源不明的邮件直接发到了我和总监邮箱，里面是完整的操作日志截图，精确到毫秒，指向了始作俑者。
他甚至在我常去的咖啡馆，提前“解决”掉邻座大声公放短视频的客人——方法是用一种不会造成伤害但会让人设备短暂失灵的小装置。当世界瞬间清静，我诧异地抬头，只看到他坐在不远处的角落，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机械原理书，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他从不邀功，甚至尽量避免和我有工作以外的接触。每次帮我解围后，他只会更沉默，眼神躲闪，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偶尔在走廊狭路相逢，他会立刻垂下眼，加快脚步，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的爱，沉默、笨拙、技术流，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卑微——仿佛替我挡下这些恶意，是他唯一能做的、也仅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根本不值得提起，甚至……不配得到我的注视。
我越来越好奇，这个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男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一次加班到深夜，整层楼只剩我和他。我的水杯空了，起身去茶水间。路过他工位时，他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边缘磨损的硬皮笔记本。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脚步。
笔记本摊开的那一页，没有代码，没有图纸。上面贴满了各种便签、打印出来的小纸条、甚至还有咖啡馆的收据背面……每一张上面，都用工整到近乎刻板的字迹，记录着：
「 2024.03.12，14:08，A区茶水间：李X，张X，王X议论晚晚空降，用词：聋子、上面有人、特殊手段。（已处理-论坛）」
「 2024.05.20，年会，赵X故意在晚晚助听器旁制造噪音，劝酒意图不良。（已处理-录音）」
「 2024.07.15，星九克，邻座手机外放音量超标，影响晚晚阅读。（已处理-设备静默10min）」
「 2024.08.01，王总监对晚晚方案提出不合理质疑，疑似打压。（待观察）」
……
在笔记本的扉页，贴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瘦小的男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站在一家破旧的福利院门口，眼神怯懦又倔强。照片旁边，有一行更旧的字迹，笔迹稚嫩却用力：
「 没人要的结巴废物，只配躲在角落。除非……你找到守护的意义。」
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福利院？结巴？他声音的障碍……原来是这样来的！巨大的心疼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他哪里是在卑微地“爱”我？他是在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过去所赋予他的方式——沉默的观察、隐忍的对抗、技术化的手段——拼尽全力地，为他所能触及的、我的这个世界，筑起一道隔音的墙！他在用他的“缺陷”，笨拙地弥补我的“缺陷”，把曾经砸向他的恶意，默默挡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