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青苹果的酸涩
超市冷柜的白光灯穿透塑料袋，将那几颗青苹果照得泛着寒光。林岚的指尖在塑料袋边缘捏出几道褶子，价格标签上的 “98.5 元” 像根细针，轻轻刺着她的神经。
“妈妈，我要这个苹果。” 女儿乐乐仰着小脸，羊角辫上的粉色蝴蝶结蹭到她手背上。小家伙刚掉了门牙，说话漏风，却把 “苹果” 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林岚低头看女儿沾着巧克力渍的手指，又瞥了眼手机备忘录里的支出清单。房贷 6800 元，乐乐兴趣班 1200 元，婆婆降压药 368 元，给老家寄的生活费 2000 元…… 她深吸一口气，把塑料袋塞回冷柜，蹲下来扯出个笑脸：“宝贝，青苹果太酸了，我们买香蕉好不好？”
乐乐的嘴立刻瘪起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这副模样让林岚想起三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站在供销社柜台前，望着玻璃罐里的水果硬糖直流口水。母亲总会攥紧她的小手往家拽，粗布褂子磨得她手腕生疼。
“又不是买不起。” 丈夫张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耐烦。他把一盒进口车厘子丢进购物车，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超市里格外刺耳。
林岚猛地站起身，购物车的扶手硌得掌心发麻：“你看看价格！” 她压低声音，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主妇投来的目光，“乐乐最近咳嗽，吃车厘子不合适。”
“就你事儿多。” 张磊把车厘子又拿出来，放回货架时故意弄出声响，“上个月绩效奖发了多少？”
这个问题像块冰砖砸进林岚的胃里。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这个月部门业绩垫底，绩效被扣了大半，到手的工资刚够覆盖房贷。她甚至不敢细算，自己已经多久没买过超过三百块的护肤品了。
回到家时，玄关的灯亮着。婆婆正坐在沙发上择菜，看见他们进来，立刻把手里的豆角往盆里一摔：“知道回来啦？乐乐今天在幼儿园又欺负小朋友了吧？我就说不能让她学什么跆拳道，女孩子家的，野得没边！”
乐乐吓得往林岚身后躲。林岚心里一紧，刚想解释，张磊已经换好鞋走过来：“妈，老师没说这个。您别老瞎猜。”
“我瞎猜？” 婆婆把择菜盆往茶几上一墩，不锈钢盆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上次家长会老师就说了，乐乐抢别的小朋友的玩具！这还不是随你媳妇？当年要不是她死缠烂打，你能娶她？”
林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样的话，她听了整整八年。从她和张磊结婚那天起，婆婆就没给过她好脸色。起初她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拼命做家务，学着做张磊爱吃的菜，可换来的总是冷嘲热讽。后来她才明白，在婆婆眼里，农村出身的她，根本配不上 “城里人” 张磊。
“妈，吃饭了。” 林岚强压着怒火，把买来的菜拎进厨房。她知道，和婆婆争吵只会让事情更糟。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忍耐。
晚饭时，婆婆突然放下筷子，盯着林岚说：“下周末你跟张磊回趟老家，你弟弟要结婚，你们做姐姐姐夫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林岚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弟弟结婚的事，母亲前几天在电话里提过，当时她就说手头紧，没想到婆婆会亲自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