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质勘探队进山前,沈笙笙抚摸被宽大工装遮掩的腹部。
陆铮站在队伍前布置任务,目光克制地滑过她,却在无人处塞给她一包防潮的软垫。
“二十天,能行吗?”他声音哑得厉害。
她低头扶了下眼镜:“陆队放心,工作不耽误。”
没人知道队长和女工程师的秘密,直到暴雨夜她在帐篷里咬破嘴唇。
陆铮冲进来时,羊水已浸透睡袋。
“看见头发了!”他颤抖着手托住她下坠的腰。
泥石流轰隆逼近的刹那,她嘶喊:“快走!别管我们!”
他反而握紧她汗湿的手:“没有你,没有孩子,我活着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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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陈旧血迹的绒布,沉沉地压在山峦的脊背上。
勘探队的临时营地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背靠着陡峭、沉默的岩壁。空气里浮动着尘土、汗水和远处腐殖质混合的复杂气息,还有一股山雨欲来的潮湿闷热,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沈笙笙坐在一块冰凉的大石头上,背脊挺得笔直,几乎有些僵硬。她微微垂着头,额前几缕细软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那副纤巧的无框眼镜架在她秀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落在摊开在膝头的勘探记录本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疲惫的阴影。
她的右手握着铅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左手却悄然垂落,宽大的、沾满泥点的地质队服下摆,被那只手极其轻微地、反复地按压着隆起的小腹。
每一次按压,都像是在安抚腹中那个即将足月的躁动生命,更像是在确认一个无法宣之于众的巨大秘密。
“都打起精神!”一个沉静而有力的声音在营地中央响起,穿透了锅碗瓢盆的叮当和队员们疲惫的低语。
是陆铮。
他站在一盏晃动的汽灯下,橘黄色的光晕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轮廓。
他穿着和所有队员一样的卡其色野外工装,裤腿扎进结实的登山靴里,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覆盖着薄薄肌肉的手臂。可同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硬是显出几分与众不同的矜贵与利落。他手里拿着任务地图,修长的手指点着上面的标记,语速平稳地布置着明天深入“鬼见愁”沟谷的勘探路线和采样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重点区域是这片石英砂岩露头带,老张、小王,你们负责这一片……”他一边说着,目光锐利地扫过围拢的队员,那眼神像探矿灯,精确无误地落在每个人脸上,交代着任务细节。
然而,那看似专注巡视的目光,在掠过沈笙笙所坐的角落时,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快得像山间倏忽掠过的风。
只有沈笙笙能感觉到那目光里沉重的分量。
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担忧,一种几乎要冲破堤坝的焦灼,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只能被死死压抑的柔情。他的喉结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极其细微地滚动了一下。
她瞥了一眼他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上。那手上,一枚铂金婚戒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坚硬的光。
沈笙笙的头垂得更低了,握着铅笔的手指收紧,指甲几乎嵌进本子的硬纸壳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