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到腹中那个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目光的牵引,不安地伸展了一下小小的肢体。
一股尖锐的酸胀感瞬间从下腹窜到腰眼,她不得不屏住呼吸,将全身力气都用来维持表面的平静,额角的细汗又密密地渗出了一层。
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
2
队伍解散的嘈杂声暂时淹没了她沉重的呼吸。队员们各自散开,有的去检查装备,有的去盛锅里热气腾腾的糊状晚餐,有的直接瘫倒在铺盖上呻吟着捶打酸痛的腿脚。空气里弥漫着粗粝的、属于一群与岩石和荒野搏斗的男人的气息。
沈笙笙合上记录本,动作有些迟缓地扶着冰冷的石头边缘站起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腰后那根支撑了九个月的弦猛地绷紧,一阵熟悉的、沉重的坠痛感袭来,让她眼前短暂地黑了一下。她赶紧稳住身形,深吸了一口带着土腥味的空气,才慢慢挪动脚步,走向堆放着个人装备的角落,准备整理自己的睡袋。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风,自然地、几乎是无意地靠近了她。
是陆铮。
他手里拿着一个卷起的防潮垫,正和旁边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工程师说着什么设备清单的事,语气公事公办,表情是惯常的沉稳。
就在他身体经过沈笙笙身边的刹那,他握着防潮垫的手极其隐蔽地一松,一个体积不大但明显比普通垫子厚实柔软许多的卷状物,悄无声息地塞进了她虚握着的手里。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背,那一点温热像带着电流,瞬间穿透了沈笙笙的皮肤。
“二十天,”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旁边老工程师的大嗓门完全盖住,但那沙哑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尾音却清晰地钻进沈笙笙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能行吗?”那三个字里,裹挟着千钧重担般的忧虑。
沈笙笙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迅速地将那包柔软的垫子拢进自己宽大的工装外套里,紧紧贴在隆起的腹部。指尖能感受到垫子内部填充物的柔软弹性,是她此刻最需要的支撑。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竭力维持着平静无波,望向陆铮时,甚至带上了一丝下级对上级应有的、刻意的疏离:“陆队放心,”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镇定,“工作不耽误。”
陆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那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沈笙笙溺毙。
最终,他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普通队员的保证,随即转向老工程师,继续着被打断的对话,大步流星地走开,背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寂。
沈笙笙抱着那包柔软的垫子,像是抱着一块小小的浮冰,在无边无际的寒冷大海里。
她走到远离人群、靠近岩壁的阴影处,默默铺开自己的睡袋。
每一次弯腰,每一次蹲下,都伴随着腰骨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腹部的紧绷。她把那包柔软的垫子仔细地垫在睡袋下方,隔绝地面的潮气和坚硬。
躺下去的时候,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一只手紧紧捂在小腹上,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不安的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