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樟树叶子，在高二（3）班的窗台上打了个旋。林溪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桌肚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抽屉深处的一个小铁盒，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爬上来，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盒子里装着十二颗薄荷糖，青柠味的。
第一颗是上周运动会得来的。她作为后勤组成员蹲在跑道边递水，三班的江熠冲过终点线时没刹住，半个人压在她身上，白T恤上混着汗水和阳光的味道。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塞给她：“赔礼，刚才差点把你压扁。”
糖纸在手心捏出褶皱，林溪看着他被风吹乱的额发，突然觉得初秋的太阳没那么晒了。
“林溪，发什么呆？值日表换了，你跟江熠一组，负责周三放学后的走廊。”班长把表格拍在她桌上，打断了她的走神。
林溪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个墨点。周三，正好是她去图书馆帮老师整理旧书的日子。她抬头想找江熠商量调换，却看见他正趴在桌上睡觉，侧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耳尖泛着点红，像是刚运动完。
同桌凑过来小声说：“别喊他，刚打完篮球赛回来，估计累坏了。”
林溪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指尖又摸到了口袋里的薄荷糖——早上出门时顺手从铁盒里拿的，现在糖纸被体温焐得温热。
周三来得很快。放学铃声刚落，教室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林溪抱着拖把站在走廊尽头，看见江熠背着书包慢悠悠地晃过来，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袖子随意地卷到小臂。
“擦栏杆还是拖地？”他问，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我拖吧，你擦栏杆。”林溪把抹布递给他，低头去拧拖把，耳根却悄悄发烫。
走廊很长，夕阳透过窗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拖把划过瓷砖的声音和抹布摩擦栏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偶尔有晚归的鸟从窗外掠过，留下几声啾鸣。
“喂，”江熠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很怕我？”
林溪的拖把顿了一下：“没有啊。”
“那为什么每次跟我说话都低着头？”他走到她面前，逆着光，眉眼看得不太清，“上次运动会也是，递水的时候脸都快贴到地面了。”
林溪的心跳突然变快，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她攥紧拖把杆，正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他伸手递过来一颗糖，跟上次的包装一样，青柠味的。
“这个给你，”他挠了挠头，“早上看见你在看我的篮球赛，是不是觉得我打得很烂？”
林溪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突然想起上周他投进最后一个三分球时，全场女生的尖叫。
“没有，”她鼓起勇气说，“打得很好。”
江熠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被点燃的星火。他剥开一颗糖塞进自己嘴里，薄荷的清凉气息漫开来：“那下次……要不要来看我打决赛？”
林溪的手指在口袋里摸到了那颗被体温焐热的糖，她轻轻点头，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细了点：“好。”
夕阳渐渐沉下去，走廊里的光影被拉得很长。江熠突然弯腰，用抹布擦掉她脚边的一块污渍，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地上滑，小心点。”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