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冷酷的监工,举着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前进,却忘了,他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牵着他的手、点亮前路的引路人。冰冷的悔意,混合着一种迟来的、撕扯般的顿悟,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白天那些理直气壮的怒火。 导师……我咀嚼着这个词,那个温和男声说的“导航、挖掘、传导”,像黑暗中浮现的微弱星光。我林岚在职场能带好团队,难道就只会用“监工”这一种方式对待自己的骨肉?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冷,也让我心底第一次生出一股决绝的冲动——我必须改变,为了门外那个被我伤透的孩子。 --- 第二天清晨,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厨房里飘出煎蛋的香气。小宇磨磨蹭蹭坐到餐桌边,眼皮浮肿,低着头,刻意避开我的视线,像只受惊后竖起尖刺的小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显得柔和松弛:“小宇,昨晚…是妈妈不对。” 他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没抬头,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松懈了一丁点。“妈妈想跟你聊聊,以后写作业,咱们换种方式,好不好?像…像伙伴那样。” 这个尝试性的比喻从我嘴里说出来有些笨拙,我自己都觉得生硬。他飞快地抬眼瞟了我一下,眼神里混杂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晚上,我刻意把笔记本电脑留在客厅,空着手走进他的房间。他正对着数学练习册上一道画着复杂几何题的题目皱眉,铅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乱戳。 “卡住了?”我轻轻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尽量保持一点距离。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又有点绷紧。 “这题看起来是有点绕,”我凑近一点,看着那个被分割得七零八落的立方体,“咦,这切割的样子,像不像你上次搭的那个乐高城堡的瞭望塔?你不是说那塔最难搭,角度不对就塌吗?” 他愣了一下,目光从题目移到我脸上,又看回图形,那死结般的眉头竟奇异地松开了一点点。“好像…是有点像。”他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在图形边缘描画起来。 “那你想想,当时怎么搭稳那个斜角的?是不是找到几个关键的支撑点?”我引导着。 他眼睛亮了起来,抓起铅笔,不再像以前那样等着我直接给答案,而是开始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嘴里念念有词:“这里…这里连起来…就是那个支撑杆!然后算这个面…”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起来,虽然依旧会停顿思考,但那种被逼迫的僵硬感消失了。
我坐在旁边,不再是居高临下的监工,只是一个安静的陪伴者,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和踏实感。原来,只需一点点的耐心引导,他自身的能量就能被点燃。 --- 周末,我们路过体育用品店,巨大的海报上是小宇最喜欢的篮球明星。他眼巴巴地望着海报上那人跃起扣篮的英姿,眼神炽热。我心中一动,指着海报上醒目的比分数字:“哎,小宇,你说这个‘98:95’,要是最后三分钟,落后这3分,该怎么追才最有把握赢?” 他立刻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三分球!一个就追平!或者两分加罚球,不过不稳……”他滔滔不绝地分析着各种战术和概率。 “那要是对方故意犯规拖延时间呢?”我抛出更复杂的问题,“罚球命中率多少才算保险?比如,假设你平时罚球命中率是70%……” “那不行!太低了!”他立刻反驳,“起码得练到80%!不,85%才稳!”他完全沉浸在战术推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