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蝉鸣里的夏天

林微言第一次清晰地记住江逾白的名字,是在六岁那年的夏天。

老家属院的梧桐树把阳光筛成碎金,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整个夏天煮沸。她蹲在树荫下,盯着蚂蚁搬家,新穿的白裙子裙摆沾了点泥——那是刚才被隔壁小胖推搡时蹭的。小胖抢了她的玻璃弹珠,还说女孩子玩弹珠是野丫头,她攥着拳头红了眼,却只会梗着脖子说“你还给我”。

“松手。”

一个清清爽爽的声音插进来,带着点没换牙的奶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林微言抬头,看见江逾白站在小胖身后,比小胖矮小半个头,却挺直了背。他穿着蓝白条纹的小背心,额角沁着薄汗,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冰棒。

小胖梗着脖子:“关你屁事?”

江逾白没说话,直接伸手去掰小胖的手腕。他力气不大,却咬着牙不肯松,两人拉扯间,小胖没站稳,“啪”地摔在地上,手一松,玻璃弹珠滚到了林微言脚边。那是颗缠丝玛瑙纹的弹珠,在阳光下转着漂亮的光,是她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

小胖哭了,赖在地上拍着大腿喊“江逾白打人”。江逾白拍了拍手上的灰,弯腰捡起弹珠,蹲下来递给林微言,指尖沾着冰棒融化的黏水。“给你。”

林微言愣愣地接过来,弹珠被他的手捂得有点暖。她看着他被晒得发红的耳朵,突然想起妈妈说的,不能随便要别人帮忙。“谢谢你,我叫林微言。”

“江逾白。”他说完,转身踢了踢小胖的屁股,“起来,再哭就告诉李阿姨,你偷拿她晾的梅子干。”

小胖的哭声戛然而止,抽抽噎噎地爬起来,瞪了江逾白一眼,灰溜溜地跑了。

那天下午,林微言把自己的绿豆冰棒分给了江逾白一半。两人蹲在梧桐树下,看着冰棒在阳光下慢慢融化,滴在水泥地上,晕出小小的水渍。蝉鸣依旧吵闹,可林微言觉得,好像没那么烦人了。

从那以后,江逾白成了林微言的“跟屁虫”——至少在大院其他孩子眼里是这样。她跳皮筋,他就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书,有人耍赖他就出声;她被妈妈逼着练钢琴,他就趴在窗台上,用手指敲着玻璃打节拍;她爬树掏鸟窝卡在半空,也是他搬来小板凳,仰着脖子喊“别怕,踩稳了”。

林微言的妈妈总说:“你看逾白多乖,安安静静的,你学学人家。”

江逾白的爸爸则会敲着他的头:“你老跟着微微跑什么?像个小姑娘似的,去跟男孩子踢足球去。”

江逾白从不辩解,只是在林微言冲他做鬼脸时,嘴角会偷偷弯一下。

九岁那年,大院里的孩子流行养蚕。林微言求了妈妈好久,才买了一盒蚕宝宝,每天放学就拉着江逾白去采桑叶。有天傍晚,两人在梧桐树下的草丛里找桑叶,林微言不小心被毛毛虫蛰了手,瞬间起了一串红疹子,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江逾白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家跑。他跑得比平时快很多,小胳膊小腿迈得飞快,手心因为用力而沁出冷汗,却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到了他家,他翻出爸爸备着的药膏,踮着脚够到洗手台,用温水帮她清洗伤口,再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