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给我换药,熬黑乎乎的药汤。
那药苦得人舌根发麻,我却逼着自己灌下去。
我想活着,哪怕活得像条蛆,也得活着。
他教我用特制的石球练腕力。
那石球足有三斤重,我刚拿起时抖得像筛糠,练不了半个时辰就汗透衣衫。
可我咬着牙练,白天练,晚上也练。
陈医生说:“筋断了,力还在,练得狠了,比常人更稳。”
他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声音。
却能靠地面的震动分辨山风的方向,靠树叶的颤动判断鸟的种类。
“眼睛看不见,就用耳朵听;耳朵听不见,就用心看。”
他总在我练得快撑不住时说这句话。
“你听这山,风过林梢是‘沙沙’,雨打芭蕉是‘嗒嗒’,每种声音里都藏着道理。”
我开始跟着他学。
清晨听露水从叶尖滴落的声音,分辨哪片叶子更饱满。
傍晚听野兽踩过枯枝的声响,判断它离我们有多远。
起初,世界是混沌的嘈杂,后来渐渐清晰——
我能听出陈医生脚步声的轻重,知道他今天采的药筐沉不沉。
能听出窗外的风是从哪个方向来,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
这双在黑暗里磨出的耳朵,竟成了我最锋利的武器。
陈医生从不问我的过去,我也没说。
但他偶尔会看着我畸形的腿和肿得像馒头的手腕发呆,然后叹口气,往我药汤里多加一勺蜂蜜。
4.
一年后,我能靠着那畸形的腿站起来了。
虽然走路一瘸一拐,像只歪脖子鸭,却总算不用再爬。
两年后,我能用那双手握住石球精准地扔进树洞里,腕力大得能捏碎核桃。
三年后,我能闭着眼睛在山里走,听着风声就能避开荆棘,听着水流声就能找到山泉。
陈医生走的那天,山里下了场小雪。
他躺在那张木板床上,脸色平静得像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片晒干的草药。
我在他床边坐了整整一夜,听着窗外雪落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却让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空”。
他没留下遗嘱,只在枕头下压了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