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微弱的光线从缺口处透进来,照亮了地窖里的一片狼藉。
那一刻,我几乎是本能地朝着那道光线爬去。
泥土埋住了我的腿,我用手扒开。
石块挡住了我的路,我用头撞开。
我的指甲断裂了,鲜血淋漓。
我的膝盖磨烂了,露出了骨头。
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去,我要出去!
我爬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会累死在半路上。
终于,我的手摸到了一块干燥的地面,我的头探出了地窖。
外面的雨还在下。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我眼前的世界。
我拖着残破的身体,滚到路边的灌木丛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空气里有雨水的味道,有泥土的味道,还有青草的味道。
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呼吸到这样的空气,清新得让我想哭。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我赶紧缩进灌木丛深处。
心脏擂鼓般撞着胸腔。
那车灯扫过灌木丛时,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发出声,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这味道,我太熟悉了。
五年了,我第一次看见光,却像惊弓之鸟般怕它照见我这副鬼样子。
汽车走远后,我才敢瘫在泥水里喘气。
雨浇透了我,伤口被泡得发白。
断腿处的骨痂像是要刺破皮肤,每动一下都像有钝刀在锯骨头。
可我不敢停,老鬼的人要是发现我逃了,一定会把我抓回去,那地窖就是我的终点。
我就那么拖着身子爬,爬过公路,爬进山林。
腐叶被我碾出汁水,草根划破了我的脸,可我什么都顾不上。
山里的夜很冷,我缩在一棵老树下发抖,意识开始模糊。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回到了地窖,那些虫子在我身上爬,老鬼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把我从噩梦里拽出来。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盖着粗布被子。
屋里弥漫着草药味,昏黄的油灯跳动着,映出墙上挂着的药草。
一个穿着粗布褂子的老人正坐在我旁边,用布巾擦我额头的汗。
他头发花白,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睛却很亮,像山涧的泉水。
“醒了?”他声音很轻,带着山里人的质朴。
我想说话,喉咙却干得发疼,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递过一碗水,我想用手接,才发现两只手都被布条缠着,稍微一动,手腕就传来钻心的疼。
我差点忘了,我的手筋早就断了。
老人看出了我的窘迫,舀了一勺水,慢慢喂到我嘴边。
“别乱动,”他说,“你的腿伤得蹊跷,骨头长歪了,得慢慢捋。手……”他顿了顿,“筋断了,接不上了,但还能用力。”
我盯着他,想问他是谁,却又说不出话。
在这深山老林里,谁会救一个来路不明的残废?
“我姓陈,”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自顾自地说,“守着这破屋子采药的。昨天上山看药窖,在山脚下捡到你的。”
他指了指我的腿:“你这腿,是自己长歪的?”
我喉咙发紧,点了点头。
地窖里那五年,没有夹板,没有药膏,骨头就那么乱七八糟地长着,长成了现在这副扭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