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师,”班长林晓怯生生地举手,“这句诗……是不是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差不多?”

李静回过神,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像落在湖面的柳絮:“是。都是说,无论生死离合,约定好的事,就不会变。”

下课铃响时,李静看着学生们涌出去的背影,突然想起阿明第一次来学校找她,也是这样的课间。他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站在走廊尽头,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看到她出来,立刻红着脸挥手。

“李老师,有人找。”学生们挤眉弄眼地推她,她当时还嗔怪他们调皮,现在想想,那些细碎的热闹,都成了心口的暖。

阿明的灵魂就飘在走廊里,看着李静站在原地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对戒——她一直没摘下来,连同自己那枚,都戴在手上。他想去碰碰她的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连她发梢的风,都留不住。

晚上回到家,李静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以前阿明总爱囤各种食材,说要给她做“爱心晚餐”,结果每次都把厨房弄得像战场,最后两人只能啃外卖。她弯腰从最底层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是阿明出事前一天买的草莓,她当时嫌酸,说要放放,现在已经烂成了泥。

她把草莓倒进垃圾桶,转身时,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阿明的抱枕——那是他设计的第一个作品,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他说“像我,有点傻,但对你是真心的”。

李静走过去,把抱枕抱在怀里,脸贴在上面,还能闻到淡淡的雪松香水味——那是她给阿明买的生日礼物,他说“以后我身上,就是你的味道”。

“阿明,”她把脸埋进抱枕,声音闷闷的,“今天讲《诗经》,学生们听得很认真。你说,他们以后会不会遇到一个人,愿意和他们‘死生契阔’?”

空气里没有回声,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呜咽咽的,像谁在哭。

阿明飘在沙发对面,看着她抱着抱枕蜷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同居,她也是这样,怕黑,总在夜里悄悄往他怀里钻。他当时笑她胆小,却在她睡着后,悄悄把胳膊垫在她头下,怕她硌得慌。

“我在呢。”他对着她说,可声音穿不透生死的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肩膀慢慢颤抖,眼泪浸湿了小熊抱枕的耳朵。

夜里,李静做了个梦。梦见阿明回来了,还是穿着那件新衬衫,手里捧着999朵玫瑰,笑着对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她扑过去想抱他,却扑了个空,他的身影像烟雾一样散了,只留下满地的玫瑰,红得刺眼。

她猛地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

“阿明……”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房间里荡开,又被黑暗吞噬。

阿明就在床边,看着她惊恐的样子,急得团团转。他想开灯,手却穿不过开关;想安慰她,却连她的头发都碰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摸黑下床,走到客厅,打开所有的灯,然后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的抱枕,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