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签证页她反复看了十七遍。收到邮件那天,她正在打印室复印幼儿园的消防疏散图,打印机卡纸的瞬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盯着屏幕上 "approved" 的字样,突然蹲在地上哭了 —— 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为梦想笑过了。
"你答应过等我的!" 江哲的声音突然拔高,邻桌的情侣投来诧异的目光。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撞在桌面上,震得茶杯里的清酒晃出细珠,"我妈上周还说......"
"说什么?" 苏晴的声音很轻,却像把锋利的裁纸刀,"说让我放弃伦敦的工作,留在本地考公务员?还是说让我等你弟结婚了,再考虑我们的事?"
她看见江哲的喉结剧烈滚动,像有团滚烫的岩浆堵在喉咙。"我为了你,推掉了七月的终面。" 苏晴的指尖在签证页边缘反复摩挲,把纸角都捻得起了毛,"那天你说 ' 我妈六十大寿不能缺席 ',我给事务所发邮件说 ' 个人原因无法参加 ' 时,正在改 ' 云端图书馆 ' 的第七版穹顶结构。"
江哲的脸一点点涨红,像被泼了杯沸水。"我把准备了半年的作品集锁进抽屉最底层," 她继续说,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车灯上,光轨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泪痕,"上面堆了《民用建筑设计通则》《托儿所建筑设计规范》,堆得像座小山,好像这样就能压住那些关于伦敦的梦。"
她想起那些被锁起来的图纸。第一版 "云端图书馆" 的草图上,有江哲用红笔标注的 "这里的光影可以更灵动";第二版模型的底座,沾着他们在操场捡的梧桐叶;第三版电子稿的命名是 "晴晴的星星屋",那是江哲给她取的昵称。
"我等了三个月,江哲。" 苏晴站起身时,风衣下摆扫过椅腿,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菜单哗哗作响,"等你说服你妈,等你处理家里的事,等你...... 等你终于想起我的梦想。可我不能再等了,就像那片悬在枝头的叶子,总要落下来的。"
江哲望着她,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慢慢瘫回椅子里。他拿起那枚戒指,指尖在碎钻上反复摩挲,声音低得像从地底钻出来:"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苏晴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以前是他帮她扛着沉重的模型板,穿越整条飘满银杏叶的林荫道;是她在他画施工图的深夜,偷偷热好牛奶,在杯壁贴满星星贴纸;是他们挤在月租八百的出租屋里,对着城市地图勾画未来的家 —— 客厅要朝南,阳台要放下她的画架,书房的墙上要贴满他们的设计图。
可后来,地图被雨水泡得发皱,画架蒙上了灰,他的施工图旁边多了本《婚姻家庭调解指南》。
"对不起。" 苏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转身时碰倒了玻璃杯,清水在桌面上漫开,像一汪突然涨潮的海。
三、抽屉最底层的铁盒
走出日料店时,秋风卷着落叶扑在脸上,带着股清冽的草木气。苏晴把围巾在颈间绕了两圈,羊绒的纤维蹭着脸颊,痒得她想落泪。她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像根被拉长的橡皮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主管发来的消息:"总设计师刚才联系我,说特意为你预留了 ' 云端图书馆 ' 的光影设计组。" 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像颗小小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