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放下茶盏,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李承泽,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浅,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声音清泠如碎玉:“殿下言重了。不过是清理门户,不值一提。倒是殿下,为这等小事亲自登门致歉,折煞臣女了。”
那抹浅淡的笑意,落入李承泽眼中,却如同冰雪初融,春花初绽,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心头一热,只道是自己的“深情”和“诚意”终于打动了这位清冷的侯府嫡女。看来,柳如烟的愚蠢,反而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光明正大接近林晚的机会!
“大小姐此言差矣,”李承泽目光灼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在承泽心中,有关大小姐的事,便无小事!那贱婢胆敢污蔑大小姐清誉,便是与承泽为敌!”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不瞒大小姐,经此一事,承泽更是看清了何为璞玉,何为瓦砾。侯爷忠肝义胆,大小姐蕙质兰心,才是我大胤真正的栋梁之材。承泽心向往之,只盼……只盼能有幸常伴左右,聆听教诲。”最后一句,暗示之意已极为明显。
林震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林晚却依旧神色淡淡,只道:“殿下过誉了。臣女蒲柳之姿,当不得殿下如此赞誉。”她巧妙地避开了李承泽的暗示,却又未完全拒绝,留了一丝模糊的余地。
这丝余地,足以让野心勃勃的李承泽看到希望。他心中暗喜,只道是女儿家面皮薄,矜持作态。此后,李承泽便以“赔罪”、“请教”、“偶得新奇物件相赠”等种种由头,频繁出入靖北侯府,目标直指林晚。
林晚对此,既不热络,也不抗拒,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与礼貌。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领域。
每一次李承泽的“拜访”,都成了林晚获取信息的绝佳渠道。她状似无意地倾听他谈论朝堂风向,抱怨其他皇子的“排挤”与“不公”(比如三皇子仗着母妃得宠拉拢文臣,五皇子与军中新贵走得近等)。林晚从不直接评价,只偶尔在李承泽愤懑时,轻描淡写地附和一句:“三殿下如此行事,确有些咄咄逼人了。” 或是,“五殿下倒是……深谙军中之道。” 这些看似无心的话语,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点燃了李承泽心中本就存在的猜忌和敌意,让他对其他皇子的忌惮和不满更深,无形中为他树了更多强敌。
与此同时,林晚开始更深入地介入侯府的核心事务。她不再局限于后宅琐事,而是借着关心父亲的名义,时常在书房“偶遇”林震北处理军务文书。她凭借前世的记忆和对未来大势的模糊感知(比如某地可能发生的灾害、边疆潜在的摩擦点),在父亲沉思时,“天真”地提出一些看似稚嫩、实则切中要害的疑问或建议。
“父亲,北狄今冬雪灾严重,牛羊冻死无数,开春后恐会袭扰边境劫掠。我们边城的粮草储备可充足?是否该提醒陛下未雨绸缪?” 或是,“听闻江南漕运总督与盐商过从甚密,今年盐税比往年少了三成,陛下若问起,父亲该如何应对?”
起初,林震北只当女儿是闺阁好奇。但几次下来,他震惊地发现,女儿提出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直指要害,甚至比他麾下一些幕僚看得更远!他看向林晚的眼神,渐渐从慈爱变成了惊异,再到深深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激赏。这个女儿,落水醒来后,竟似脱胎换骨!他开始有意识地让她接触一些非核心但重要的信息,偶尔也会询问她的看法。父女之间,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和信任的、超越寻常父女情的政治同盟,悄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