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地侧开身,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律师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皮鞋踩在老旧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环视了一眼这间逼仄、简陋的屋子,目光在墙角堆着的方便面箱子上停留了半秒,随即收回,没有任何评价。他径自走到那张摇摇晃晃、充当餐桌的小方桌旁,拉开那张同样破旧的椅子,却并没有坐下,只是将厚重的公文包放在桌面上。
“林小姐,” 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印着复杂徽记的纯白色硬壳文件袋,动作专业而利落,“这份遗嘱,是您父亲林正南先生于十五年前,在他健康状况尚可时,通过正规法律途径,在我司及两位独立见证人的见证下设立并密封保存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奇异力量,瞬间压下了我脑海里喧嚣的诅咒和恐惧。
他熟练地拆开封口的火漆印,取出一份纸张已经微微泛黄的文件。他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镜片,直直地看向我,仿佛要穿透我灵魂深处积压的所有尘埃和伤痕。
“根据林正南先生遗嘱中的特别条款——编号Alpha-Seven——在其设定的特定时间节点,即遗嘱密封保存满十五年整之日,若其唯一法定继承人林晚小姐年满二十八周岁,且无严重刑事犯罪记录……”
周律师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再平常不过的法律文书,“则启动遗产继承程序。”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给我一个极其短暂的消化时间。
我的心跳在死寂的出租屋里擂鼓般狂跳,撞得肋骨生疼,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父亲?
十五年前?
遗产?
这些词汇像一颗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我早已干涸绝望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般的荒谬和难以置信。
周律师的目光重新落回文件,清晰而沉稳地念出了那个在我耳中如同惊雷炸响的数字:
“……指定其唯一继承人林晚小姐,继承其名下位于瑞士联合银行苏黎世总行保险库内的全部资产,经专业机构最新估值确认,总额为……”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我,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清晰地吐出了那串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疯狂的数字:
“十亿三千万美元。折合当前汇率,约合人民币七十二亿八千万元。”
轰——
七十二亿八千万。
这个庞大到足以扭曲时空、颠覆一切认知的数字,像一颗超新星在狭窄的出租屋内骤然爆发。刺目的白光吞噬了视线里所有的景象——斑驳脱落的墙皮,摇晃的旧木椅,墙角堆叠的方便面箱子,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一切都被这纯粹、绝对、毁灭性的光芒彻底抹去。
时间、空间、连同我那颗在绝望和恐惧中浸泡得冰冷僵硬的心脏,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粉碎、然后……归于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呆呆地站着,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冻在冰层里的鱼。耳朵里灌满了血液奔流的轰鸣,又像是深海之下永不停歇的暗流嘶吼。
周律师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晃动,他的嘴唇似乎在开合,继续说着什么“法律程序”、“身份验证”、“保密条款”、“资产转移步骤”……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却无法穿透那层厚厚的、由巨大冲击形成的隔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