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股冰碴子似的阴风,裹着浓重的老陈灰土和霉味,贴着磨掉了棱角的水泥地皮子就卷了过来,冰凉刺骨,像毒蛇信子缠上脚踝,瞬间冻麻了小腿肚子!
林远猛一哆嗦,浑身寒毛唰地立起!一股冰冷的麻意从尾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
照相馆开门头一天,冷清得像个冰窖。
就在林远对着桌上那盏昏黄小台灯,手指头快把那张印着“小额速贷,手续简便,当日放款”的硬纸片捻碎的时候,玻璃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条缝。一个穿着蓝白校服、扎着乱蓬蓬马尾辫、脸上顶着几颗青春痘的女生怯生生地探进半个身子。
“老板…能…能洗胶卷不?”她声音细弱蚊蚋,手里捏着个柯达的黄色小塑料盒,“篮球社的训练照…明天要交…加急,晚上就要!” 眼睛盯着地上龟裂的水泥缝。
林远像饿汉见了白馍,腾地站起:“能!加急!晚上来取!” 接过胶卷盒和五块钱票子,手心汗涔涔的。开张了!蚊子腿也是肉!
暗房里,那股熟悉的铁锈、福尔马林、醋酸显影液混合的怪味又黏糊糊地裹上来。红灯像只独眼巨兽蹲在角落。那台老爷冲印机安分了,可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让人心慌的劲儿。他熟练地把胶卷从金属片盒里抠出来,绕进药液浸泡着的滚筒架,合上厚重的遮光盖,按下开关。嗡鸣声低低响起。
红灯下,时间像凝固的猪油。第一张,第二张相纸在绿色药液里慢吞吞显出人形。青春,汗水,篮球翻飞。第三张。
相纸中间,人影清晰起来——一个穿着7号球衣的男生,跃起争篮板,身体绷成满月的弓,汗珠在射灯下闪闪发光。
“嗒。”
声音又轻又脆,像颗冰豆子砸在瓷盘子上。在这只有药液流动和老机器喘息声的暗房里,格外扎耳朵。
林远的视线瞬间被钉死在乳白色冲洗池的不锈钢边缘——就在靠近相纸卷轴的地方,一滴浓黑得发紫、粘稠得跟糖浆似的液体,正挂在那儿!
滴…嗒…
又是一滴!缓慢,固执,砸在潮湿的瓷砖操作台上,洇开一小滩暗红的印子!
血?!
不是照片渗出!是照片里头!操场边那排稀里糊涂的梧桐树影子,像被撕开了口子!暗红的血珠,正从那模糊不清的绿糊影子里,一点点冒头,汇聚,滴落!
一股寒气“噌”地从林远的脚底板窜上脑门顶!手里的相纸夹哆嗦得像发疟疾!心脏像是被冰坨子拳头攥住了,狠狠一拧!呼吸猛地卡住!冷汗唰地一下,冰水一样浸透了后背的衬衫,贴在皮肉上。几乎是靠着本能,他一把抄起操作台边那根长柄放大镜筒,像握着根救命稻草,狠狠地、不管不顾地压向相纸上那片还在洇血的位置!指关节用力到惨白!
放大镜冰冷的玻璃片死死抵住那片染血的模糊树影。滚烫的相纸灼烤着手指。
镜片下,那些模糊的、染血的绿色斑点开始剧烈地扭曲、拉扯、变形!树冠消失了!坚硬的线条被勾勒出来——一道拱形的、爬满暗绿色苔藓的砖石老门洞!那样式!林远脑浆子一激灵!是金大旧址后面,那栋常年被烂铁丝网锁着、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科学馆”老实验楼地下入口!绝对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