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豆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进脏水里。我猛地捂住嘴,巨大的酸楚和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所有堤防。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脚下那片被油污浸染成深色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绝望与希望交织的水渍。我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像寒风中一片凋零的叶子。成了!真的成了!那张撕不碎的铠甲,真的来了!
三 无法摧毁的铠甲
等待通知书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家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母亲似乎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看我的眼神更加锐利,盘问也更加频繁。我白天强装镇定地帮家里翻晒新收的麦子,金黄的麦粒在烈日下散发着干燥的谷物香气,却无法驱散我心头的焦灼。汗水顺着脊背流淌,每一次邮递员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我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又在那声音掠过家门远去时,沉沉落下,摔得生疼。
这天下午,阳光白得晃眼,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撕裂耳膜。我正用木耙翻动着晒场上的麦子,金黄的麦浪在脚下翻滚。突然,一阵熟悉的、由远及近的摩托车引擎声在村口响起,不同于往日的呼啸而过,这次,它在我家门口停了下来!
“林晚秋!林晚秋在家吗?有EMS!” 邮递员嘹亮的喊声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闷热的午后。
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扔下木耙,拔腿就往家门口冲,麦粒在脚下飞溅。
然而,一道身影比我更快!
母亲周雅琴像一头被惊动的母豹,猛地从堂屋里冲出来,几步就蹿到了邮递员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警惕和掌控欲的神情,一把抢过邮递员手里的快递单,眼睛像扫描仪一样迅速扫过寄件人信息。
“什么东西?谁寄来的?”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
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冰凉的冷汗。看着母亲捏着那张薄薄单据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强压下几乎冲破喉咙的尖叫,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可…可能是师范的通知书?老师说过…最近该到了…”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镇定。
母亲狐疑地盯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刀子,试图剜开我所有的伪装。她不再多问,转而粗暴地撕开那个印着“中国邮政EMS”的蓝色特快专递信封封口。动作利落得带着一股狠劲。信封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她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比普通纸质通知书明显厚实、质感迥异的硬质信封。当她的目光落在信封正面那几个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烫金大字——“北京化工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的脸,“唰”地一下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字,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刚刚闻声出来看热闹的林强凑到她身边,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妈,啥好东西?”
“滚!!!” 母亲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林强狠狠推开。林强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门框上,疼得龇牙咧嘴,不满地嘟囔着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