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疯了。
为了一个死去的影卫,他竟连唾手可得的江山,都不要了。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包括我自己。
我看着他日渐消瘦,眼窝深陷,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浑浊的、偏执的血红。
他的雕刻技艺,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变得越来越精湛。
第二个木偶,是我为他在雪地里站岗,冻得浑身僵硬,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样子。
第三个木偶,是我在屋檐上,看着他与白月光约会,默默流泪的样子。
第四个,第五个……
每一个木偶,都是我十年人生里,一个被他忽略的、卑微的瞬间。
他用这种自残般的方式,一遍遍地,重温着他对我的亏欠。
他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他记得我每一次受伤时,伤口的具体位置;记得我每一次难过时,眼角滑落泪珠的弧度;记得我每一次看着他时,眼神里那藏不住的、爱慕的光。
他将这些细节,分毫不差地,全都复刻在了那些木偶身上。
那天夜里,他正在雕刻一个我。那个我,是在他某次遇刺时,我为了护住他,后背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为了刻出那道伤疤的真实感,他始终觉得不满意。
他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一遍又一遍地失败。
最后,他像是陷入了魔怔,竟拿起刻刀,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划下了一道同样的口子!
鲜血淋漓。
他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感受着那撕裂般的疼痛,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终于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力道,什么样的刀锋,才能刻出那种痛了。
那一晚,他成功了。
第二天清晨,当管家鼓起勇气,推开房门,送入食物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萧玦靠在堆积如山的木屑中,怀里抱着那个新完成的、带着“伤疤”的木偶,沉沉地睡着了。
而他那头原本如墨的青丝,竟在一夜之间,变得雪白一片。
青丝换白发,只为,复刻我一次的伤疤。
管家吓得将托盘都打翻在地。
我飘在空中,看着他满头的白发,看着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心中,竟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荒芜的悲凉。
萧玦,你这又是何苦?
你用你的痛,来模仿我的痛。
你用你的白发,来祭奠我的年华。
可这一切,对我来说,早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8. 幻境:他抱着木偶,对我诉说爱语
白发之后,萧玦的疯魔,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他开始出现幻觉了。
或者说,他主动,将自己沉溺在了自己创造的幻境里。
他不再只是雕刻木偶,他开始与这些木偶“生活”在一起。
他会把新刻好的木偶,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有的坐在窗边,有的靠在桌前,有的站在门后。很快,那间原本空旷的小屋,就被一个个沉默的“我”,给占满了。
他会对着坐在窗边的“我”,轻声说:“阿九,今日天气好,我推你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然后,他真的会找来一张轮椅,将那个木偶抱上去,推到院子里,在阳光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会对着靠在桌前的“我”,温声细语:“阿九,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我让御膳房做的,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