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晚没有特意去看他。作为主治团队的一员,她每天会例行公事地查阅他的病历,听ICU同事汇报他的生命体征、各项化验指标、用药反应。那些数字和术语在她眼前滚动,冷静、客观,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他的情况很不乐观:严重失血性休克后继发多器官功能衰竭,肺部感染,高热不退,炎症风暴像失控的野火在他体内肆虐。每一次病情通报,都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她强迫自己只关注那些数据,像分析任何一个危重病例。可那声模糊的“晚……”总会在她试图专注时,鬼魅般地在脑海深处响起,让她心烦意乱。她只能更用力地把自己投入到其他工作中,用更多的手术、更多的查房、更多的病历把自己填满,像一个高速旋转到快要散架的陀螺。

第四天凌晨,急促的警报声撕裂了ICU的宁静。林晚刚处理完一个急诊缝合,正靠在值班室的椅子上短暂地闭目养神,那刺耳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太阳穴。她几乎是弹跳起来,冲出值班室。走廊里,许知行的责任医生和护士正推着抢救车狂奔。

她跑到ICU门口,隔着巨大的探视玻璃窗,看到里面人影晃动,心肺复苏术正在进行。医生跨跪在病床上,双手交叠,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绝望地按压着他的胸膛。每一次按压,那具毫无生气的身体都随之弹起又落下,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心电监护仪上,那条象征生命的绿色线条,已经变成了一条毫无波澜、令人窒息的直线。

林晚的手紧紧抠住冰冷的玻璃窗边缘,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里面那场无声的、激烈的战争,看着医生额角滚落的汗珠,看着护士不断推注的强心药物,看着那条顽固的直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永恒。ICU主任直起身,看了一眼监护仪,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然后,沉重地摇了摇头。

按压停止了。

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