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远舟斋，秋阳刺目。顾明哲叫了辆黄包车，彬彬有礼地请沈清歌先上。车轮碾过法租界的梧桐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老师，"顾明哲突然开口，"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沈清歌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报纸上说心脏病突发。"
"报纸。"顾明哲轻笑一声，"那你信吗？"
"顾少爷似乎不信？"
顾明哲望向远处，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我父亲身体一向很好，连感冒都很少。却在五十岁生日前夕突然..."他顿了顿，"沈老师在英国学的是犯罪心理学？"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沈清歌警觉起来："旁听过几节课而已。"
"有意思。"顾明哲转过头，目光如炬，"我查过圣玛丽女中的教师名单，过去三年并没有一位叫沈清歌的英国文学老师。"
沈清歌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手指悄悄摸向手袋中的袖珍手枪："顾少爷调查我？"
"只是好奇。"顾明哲靠得更近，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一丝药香，"毕竟现在家里住着一位身份不明的漂亮女士。"
黄包车停在顾公馆门前，沈清歌迅速下车："顾少爷多虑了。我只是个普通家庭教师。"
"希望如此。"顾明哲意味深长地说，"为了你的安全。"
这句话像一把冰刀抵在沈清歌后心。她快步走进公馆，直到关上客房的门才长舒一口气。顾明哲知道什么？他是在警告她吗？
她迅速检查了房间——床单的褶皱、梳子的位置、行李箱的锁扣。有人在她离开时进来过，而且翻动得很小心，但逃不过她的眼睛。
沈清歌从内衣暗袋取出那本黑色日记的复制照片，一张张铺在床上。顾鸿渐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几页几乎难以辨认：
"7月28日。他们找到了第23号样本...必须销毁所有记录...明哲不可知道..."
"7月30日。如眉偷看了保险箱...她告诉了谁？...远舟说得对，长生会不会放过叛徒..."
"8月1日。药效开始发作...太痛苦了...但比落在他们手里好...明兰要保护好..."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8月3日，正是顾鸿渐死亡当天："配方在...他们永远找不到...原谅我..."
沈清歌将这些碎片信息拼凑起来：顾鸿渐在进行某种药物实验，与长生会有关；他预感到危险，甚至可能自杀以避免更可怕的下场；他特别保护小女儿明兰，却对长子明哲有所隐瞒...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老师？"是顾明兰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沈清歌迅速收起照片："请进。"
顾明兰抱着几本书进来，眼圈发红："您说要辅导我英文..."她突然压低声音，"我看到大哥跟着您出门了。他...他为难您了吗？"
沈清歌心头一暖："没有。只是聊了几句。"她示意顾明兰坐下，"你好像很怕你大哥？"
顾明兰绞着手指："以前不怕。但父亲死后...他变得好奇怪。经常半夜出去，书房里的东西也..."她突然住口，像是意识到说太多。
"书房里的东西怎么了？"沈清歌轻声问。
顾明兰咬着嘴唇："有天夜里我睡不着，看见大哥从父亲书房出来，抱着一个铁盒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第二天，书房里的很多书不见了。"
沈清歌想起顾明哲在花园凉亭里说的"那批货月底必须出手"。他在处理顾鸿渐的"收藏"？那些书和实验有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