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成绩单像一片烧焦的落叶飘落课桌，名字后面坠着的分数，刺得我眼睛发酸。教室里喧闹的空气瞬间凝滞，仿佛所有目光都裹着细针扎向我。同桌小胖凑过来，声音里藏着虚假的惊讶：“哟，小宇，这次怎么……”后半句淹没在幸灾乐祸的尾音里。我的脸“腾”地烧起来，猛地将试卷胡乱塞进桌洞深处，恨不得自己也缩进去，永远消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空气里。
放学铃声像救命的绳索，我第一个冲出教室。书包沉重地坠在肩上，每一步都踏着心头的灰烬。推开家门，厨房飘来熟悉的饭菜香，妈妈系着围裙的背影在灶台前忙碌。她没回头，声音却像长了眼睛：“小宇回来啦？今天好像特别快嘛。”
那温柔的语调像针，刺破了我强撑的平静。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就要往房间逃。
“站住，”妈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她转过身，围裙上沾着几点油渍，目光落在我紧攥书包带、指节发白的手上，最终定格在我低垂躲闪的眼睛里，“考砸了？”疑问句，却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
最后那点强撑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我像只被戳破的气球，颓然跌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喉咙发紧，所有憋了一天的委屈和恐慌终于找到了出口：“妈……我不敢举手了，我怕……怕答错，怕他们笑我，像今天发卷子那样……我怕以后都学不好了……”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变成了带着颤音的呜咽。
妈妈放下锅铲，没说话，只是默默关了火。她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隔着小小的餐桌，静静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责备，只有沉沉的理解：“害怕啊？怕被笑，怕做不好？”
我用力点头，泪水滚烫地砸在桌面上。
“怕，太正常了。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比你还怕呢。课堂上老师提问，我心跳得像打鼓，手心全是汗，恨不得把头埋进桌洞里。有一次被点名，我站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脸涨得通红，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她微微笑着，仿佛在笑那个多年前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可你知道吗？怕归怕，该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得站。”
她伸出手，越过桌面，温暖干燥的掌心轻轻覆在我冰凉的手背上：“怕的时候，你就对自己说：‘我知道我在害怕，但我要试试看。’就试一次，哪怕声音小一点也没关系。小宇，害怕是拦路的石头，你看着它，它就越大；你敢迈过去，哪怕只是迈一小步，它就碎了。”
那晚，妈妈手掌的温度和话语，像一点微弱的火种，悄悄埋进了我冰封的心底。几天后一次生物课分组讨论，老师要求每组选个代表总结发言。组里几个同学互相推诿，眼神最终都落在我身上。我的心猛地一缩，熟悉的恐惧感又像冰冷的潮水漫上来，几乎要淹没呼吸。手指下意识地掐进掌心，妈妈那句“试一次”却突然在耳边响起，微弱却清晰。
我深吸一口气，像要潜入深水。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们……我们组认为，光合作用……最重要的是叶绿体……”断断续续，词不达意。可就在我磕磕绊绊说完最后一个字，屏住呼吸等待嘲笑的寂静里，生物老师的声音响了起来：“很好，林小宇同学抓住了关键点，勇气可嘉！虽然表达可以更流畅，但观点正确！大家给他点鼓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