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管好你的……影子!” 凌霜又惊又怒,忍不住对着玄翊的背影喊道。她看到玄翊在压制烬影反噬时,身体那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紧绷,以及他指间被无形丝线勒出的、不断加深的血痕。

玄翊没有回头,只是用那空洞的银灰色瞳孔“看”了一眼肩头刚刚缩回去的寒烟,声音冰冷彻骨:“它在汲取魔秽之气……它在……成长。” 这句话,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宣告。

凌霜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玄翊肩头那道狰狞的伤口,再看看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以及那始终萦绕不散的、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这个失明的神秘人,他的力量强大得匪夷所思,却也危险得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他体内那个名为“烬影”的怪物,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她开始明白,玄翊那句“并非善类”绝非虚言。跟在他身边,或许能避开冰魅的利爪,却可能坠入更深的、未知的黑暗。

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下方隐约可见墨绿色的林线。那是天阙山麓,泽之国的边缘。温暖湿润的气息似乎已经在召唤。

但凌霜知道,离开这冰封地狱,并不意味着安全。她跟着的这个人和他体内那个恐怖的“烬影”,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和谜团。而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更加漫长而莫测了。

第三部分:心魔低语

天阙山麓的森林,像一张巨大、潮湿、闷热的绿毯,将刺骨的严寒隔绝在外。参天古木的枝叶在高处紧密交叠,筛下稀疏斑驳的光线,在地面厚厚的腐殖层上投下晃动的、幽暗的光斑。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混合着泥土、腐烂枝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奇异花香,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远处,隐约传来泽之国特有的、悠长而湿漉漉的鸟鸣。

然而,这份“温暖”并未带来丝毫安宁。

凌霜踏足林地的瞬间,便感到一种比天阙风雪更令人窒息的压抑。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藏在浓密的蕨类植物后、盘绕的藤蔓间、腐烂的树洞里,无声地窥伺着他们。林间的风是凝滞的,带着一种令人心智昏沉的滞重感。

玄翊的脚步在进入森林边缘时,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空洞的银灰色瞳孔微微转向四周,眉头紧紧锁起,本就苍白的脸色在幽暗光线下显得更加透明,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魔秽……更浓了。” 他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抵抗着无形的侵蚀。他肩头,那层若有若无的寒烟阴影(烬影)似乎活跃起来,如同投入热水的墨滴,无声地、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某种东西。

凌霜也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头晕和心悸,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玉瓶,雪魄那纯净的生命气息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走了约莫半日,一座小小的村庄出现在林间空地上。

这本应是泽之国边境常见的、依靠采集和狩猎为生的聚落。几排简陋的竹木屋舍,几块开垦出的菜畦,一条浑浊的小溪从村边蜿蜒流过。然而,眼前的景象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诡异。

太安静了。

没有孩童的嬉闹,没有鸡犬的鸣叫,没有炊烟,甚至没有村民劳作的身影。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影,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硬地坐在屋舍门口的石墩上,或是漫无目的地在空地上缓慢踱步。他们的动作机械、迟滞,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瞳孔里没有一丝光彩,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翳。脸上的表情是凝固的麻木,对凌霜和玄翊这两个陌生人的到来,毫无反应。